路途一日日渐尽着。
这天,我把马拉停,在地平的小河边找了棵树把马拴住,任它休息一会。
这辆马车是我当初开“破东城新手礼包”赠的。那时候鲁特虽然通过剥削老百姓把自己养得很肥,但是有钱人嘛,有了钱不愁别的,只愁这钱花不出去怎么办。所以除了那些偶尔游经破东城的自由商人外,鲁特也特意养了一批跑进出口贸易的商人,专门负责把外边的东西买回来再卖到城里,或者说就是卖给鲁特。有时候还会被鲁特委托出去代购诸如珠宝,艺术品之类的贵玩意,避免鲁特那些钱没地方花。
那时候我刚开始打算做贸易,结果到马厩一点,那马匹和马车我一只手都扒拉地过来。
而就在我怀着灰蒙蒙的心情懊悔着当时为什么要让那几个贵族带着二十辆马车和一大堆宝贝出城时……
“这城门外边咋一地灰啊?烧荒烧到这来了?”
“哎呦喂,施粥棚,稀罕物~鲁特啥时候有良心了?”
“这‘土王府’咋变回‘城主府’了?我还是觉得‘土王府’好听一点,感觉挺有地域特色的。”
“城主的侍女?我记得鲁特不是不喜欢平的吗,这怎么找了个前胸和后背一样的?口味换了?唉,你抓我干嘛?要我跟你走?谁说的?你少爷?你少爷是谁?我除了鲁特我可谁也不认……哎哎哎,好汉……啊不是,女侠,女侠冷静啊!别拔剑,我们跟你走,我们就认你少爷,女侠你消消气!”
然后城里就又多了很多入编人员和不少的马匹和马车。
我顺了顺这只免费服役的马匹的毛,然后看了看那零成本到手的马车,心里稍微有了一些安慰。
“夏冀,干啥呢,快过来了。”
“知道了啊……”
现在那仅有的一丝安慰也烟消云散了。
这里是我五弟夏常领地的一座城。夏绯烟这小姑娘路过了这,那眼睛尖的隔老远就望到了城里的小吃街,然后也不管“要早点回城里陪赵愠”的允诺了,说什么也要去打打牙祭。
虽说我也默许了吧……
我可是个少爷啊,是地主老爷家从小养尊处优惯出来的少爷啊,让我一天天在破东城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吃些什么“水煮白菜”“土豆炖萝卜”我是真受不了。
你问我肉在哪?
“军队那么多人不吃肉啊?你这个当城主的就先苦苦自己,等有机会我自掏腰包给你买点好吃的,现在先跟老百姓吃点萝卜白菜吧。”
然后这两个月我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吃萝卜白菜过过来的。
不过夏绯烟也是以身作则一块陪着我吃那些没什么油水的东西我还是挺欣慰的。
由于我来这边的次数并不多,打家劫舍,耀武扬威的次数也不多,所以我对这边的小商小贩的威慑力也不像【伴星城】那边那么强,他们也不至于一看见我就卷铺盖走人。但是这再怎么说也是姓夏的家里边,我们这个身份要是被发现了可能还会引起点不必要的纠纷,所以我和夏绯烟也是瞎编了一套身份,夏绯烟是旅者“红梅”,而我则是她的旅伴“青竹”。
“老板,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算了吧,你们这有啥全都给我来一份,打包。”
“手抓饼?还有不同口味啊,那所有口味的都给我包一份吧,都给我狠狠加料,钱不是问题,我多少尝尝这不一样的手抓饼都能不一样在哪。”
“【南渊域】的特产?罗梦茶啊,我也好久没喝过了,老板,来一杯。咕……不对,不对不对,这味不对,不正宗,不行,不只是不正宗,这玩意是你拿点什么别的东西勾兑的吧?你说这玩意就这味?放屁!老子在南渊待了小半年,天天早上喝,这罗梦茶什么味我能不知道?退钱?你是不是干昧良心的事了?普洱勾兑的啊,那我就不追究了,以后别干了,还有,按【破东城民法典】卖假货至少三倍赔款,给我。”
夏绯烟就这样以“雷霆手段”干穿了一整条小吃街,甚至有的小贩看到她那雷厉风行,这买一点,那买一点,还很是自信的样子,还以为是上边来人查了,只得是早早闭了商铺,关门歇业。
只是苦了一路上跟着她的我了……
“我说,大小姐,你这出门非得带把剑干什么?”
“防身啊。”
“防谁的身?”
“咱俩的啊。”
“那为啥是我一个人拿一路啊?这玩意我约么着不得二三十斤啊,你就这么忍心让我一个连境界都没有的平民老百姓带着吗?”
我抱着剑,一步一虚地跟着我那好妹妹。而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就在前边荡悠荡悠的,走两步再尝尝怀里那堆成山的小吃。那些吃的东西堆一起都比我手上这把剑沉不少,但夏绯烟怎么说也有四重的境界,她这样的女孩不会有拧不开瓶盖的可能,只会有拧开天灵盖的可能。
夏绯烟把一只烧浊茗鸽送入口中,而后头也不回道:
“谁让你一天天啥也不干,就知道把事情都推到赵愠身上的?虚成这德行不还是你活该。”
我刚想反驳,但夏绯烟说的是真话,我想反驳也找不到切入点,只能是吃个哑巴亏,抱着剑继续跟着。
“别丧着个脸,好像本小姐怎么了你一样。我这一堆可是这两日的干粮,是要吃好久的。而且以前不答应有机会带你出来开开荤吗,本小姐可不是那吃独食的人,有好事落不下你的,诺,吃吧。”
夏绯烟在一堆的小吃袋里挑出了一块“铜元宝”,简单的讲就是拔丝地瓜,举到了我嘴边。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小吃,心想这妮子还算有点良心,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
“我不吃狗剩的。”
“你他么!”
我跑,她追,我插翅难飞。
此刻的我一改那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那双快要瘫软下去的双腿也不再无力,抱着二三十斤的剑就飞奔起来。
夏绯烟也是一点不惯着我,抱着怀里那小山高的小吃就追上来。或许是一个美少女抱着一大堆小吃还能飞跑起来的样子有些猎奇,也或许是夏绯烟那嘴里边的跨世纪脏话配上温婉的声音太过于反差,使得我们二人惹得行人纷纷注目。
现在想停都不行了,因为不赶紧跑出去就指定得上明天夏家的头条。
跑,带着把夏冀这个惹人厌的家伙痛扁一顿的信念去跑吧!
“你,你他么,你他么一天天爬个楼梯都呼哧带喘的,干啥啥不行,还一点境界没有,怎么逃跑的时候这么快,哈……哈……”
“不快点跑,不得让你,让你,哈……让你把天灵盖拧开啊……”
“来,你过来来,绝对不拧来……”
“去你的吧,不行了,歇会……”
“是……是……歇会,歇会……”
我们就这样一路跑回了马车,或者讲我被一路追回了马车。
把剑丢到马车里,然后直接瘫倒在地上。夏绯烟也把怀里的小零食放到了马车里,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空间,然后把帐篷布丢到地上,也瘫了上去,路过我的时候还不忘轻轻踢我一下,好在不是很痛就是了。
我喘着粗气看着天空,想着刚才身后跟着我们的那个身影。
打我进城后不久,那个身影就一直在我身后跟着了,不是像以前白林那样藏在阴影处,而是就直接走在大街上,跟在我的身后。
甚至连基本的伪装都没有,没有假装去其他小吃摊买东西,没有装作路人走走停停,没有装作游客左右看看,就是那么大胆地跟着我,没有任何藏着掖着的地方,自信而大方。
而就在我刚才瞎扯两句后带着夏绯烟飞奔过来时,虽说我他在我身后,我只靠余光也不清这个人的样貌,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我似乎看到那个人有些惊讶但是又称不上惊讶的表情,然后也是跑着想要跟上来。
不过他一个没有境界的普通人一定是跟不上来就是了。
本来我是想在把那个人甩掉后直接驾车走的,我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如果触发了这个支线任务,那一定会出不少麻烦,而且赵愠还在城里等我呢。
但是……
他是什么人?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最后拼了命地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心中又忽的生出了些许好奇。
或是说……
我本能地觉得我该等他一会,给他一个机会。
没有缘由,就是突然想。
歇了半晌,我才慢慢从草地上爬起来。相对于我,有着四重境界的夏绯烟则是很早地缓了过来,现在在马车上哐哐炫。
他还没来。
但我该走了。
拍拍身上的尘土,把马迁过来,再上车驾马。
“等……等等,等等……”
就在我刚要挥鞭赶马时,一道女声制止了我。
那是一个清秀的姑娘,约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婀娜胜姮娥的高挑身材,看一眼就好似明月照身的清冷面容,镇静,温婉而端庄的气质的眉宇间游拽着。
尽管她现在正大口喘着粗气。衣襟和额头已经被衣襟打湿,长发因不合体的运动而散乱地披在肩上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但却为其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而对于她自己,那眼眸中的沉稳与自信也无不在显示其沉着与冷静。
她的这副样子让我忽地想到了一个词。
“野芳发而幽香”
氤氲的淡淡香气让人忍不住去探寻,而清雅的味道却让人只想去观摩。
本该是天外的仙女,却不知为何谪入凡间,沾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不行,太好看了,这支线要是接了绝对完犊子,绝对不能接!
“怎么了吗,姑娘?”
我随意地向这个从夏常那边一路跟过来的女孩抛出了一句。
女孩看我回了话,用了一点时间调整了下呼吸,而后将长发向脑后拢了拢道:
“二位此行可是去【集龙会】?可否载我一程?我愿意支付报酬。”
她的态度很是温和,言谈也很是礼貌。
不过直接是笃定了我会去【集龙会】吗?
巧合?还是……
我又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她的确是没有任何境界和武技造诣的普通人,而且也和“强壮”这个词不搭边,甚至那消瘦的身体几乎要脱离了健康的范畴,她这一路追过来完全是凭着毅力,甚至说搏命地跑过来的。
而面对这样一个美人如此诚挚的要求,我选择……
“五个金币,马上出发。”
她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提这么个要求,不过她还是捉急地翻了翻自己衣服的袖口,从中拿出一个小袋子,抖落抖落两下,哗啦啦地响起钱币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像是许愿般地打开来。
“三个金币余三十七枚银币,这是我现在的全部家当了,我……”
“那抱歉,我们要走了。”
我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扬起了马鞭就要挥下。
“走你二大爷,起开,我瞅瞅怎么个事。”
马车里的夏绯烟把我扒拉到一边,然后看向女声传来的方向。
“卧槽……”
夏绯烟痴痴地看着眼前谪仙般的女孩,口水都要从嘴角流出来。
她的眼睛就这么看直了,怎么也移不开分毫,就像是小影片里的猥琐老大爷一样。
不过现在是猥琐美少女罢了。
“吸溜……不是去【集龙会】吗,快来快来。”
夏绯烟咽了咽口水,而后打开了车门。
那女子见此,先是有些歉意地向我笑了笑,我也没再讲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见此,也是痛痛快快地上了车。
她的嘴角出现了一抹难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