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长老眉头紧锁,眼神担忧地望着他:【据侍卫的报告,她这两日一直待在房中,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雪重子也神情凝重,低声补充:【角公子和徴公子亦然,这两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和其他侍卫的监视之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双方都是背负杀害月长老嫌疑的人,但当新的事件发生时,各自都具备不在场证明。
【那就是雾姬的同伙干的...】宫远徵的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怒火,胸膛剧烈起伏,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出。
杀人也就罢了,宫门内这么多地方不选,偏偏挑了角宫早已封锁的院落,还留下如此挑衅的血字!
这里可是泠夫人生前的居所!
这分明就是雾姬的回敬!若她说这不是故意的,他宫远徵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宫子羽不乐意了,他大步走到众人身前:【宫远徵,你又在肆意攀咬些什么?!】
宫远徵没有理他,先是看了一眼额角青筋跳动,面容铁青的宫尚角一眼,直接向长老握拳行礼:
【请长老应允我带领侍卫搜寻羽宫,找出无名下落。】
雪长老迟疑着摇头:【无名此行虽是挑衅之举,但仅凭此并不能断定他就藏身于羽宫,更无法证明他与雾姬有所关联。远徵,你又如何确信自己能找出他的行踪呢?】
宫远徵坚持己见:【就凭我手中的吐芳蕤!看蝴蝶一直萦绕尸身便知道了。整个宫门之中,我只在雾姬身上下过苏合香!】
【苏合香,那是什么?】宫子羽先是疑惑,随即大怒,【宫远徵,你居然对姨娘下毒?】
众人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宫远徵压制怒火解释一番后,花长老拧眉沉思片刻,率先表示赞同:
【虽远徵此举颇为冒昧,但若真如你所言,倒也值得一查。】
【且慢。】宫子羽再次反对:【自父亲与兄长离世之后,姨娘便代为掌管羽宫内大小事务,每日接触的下人侍卫众多。若依此推断,岂不是要将我羽宫上下人等一并捉拿审问?】
宫远徵冷脸:【我自有法子辨别仆从身上苏合香的浓烈程度,借此推算出他们与雾姬的交集远近。】
【可要这么说,这段时间,和雾姬夫人相处最多的就是我诶。】宫紫商突然举起了手,讪讪插嘴,【远徵弟弟,怎么看,这也不太对啊?】
宫远徵一时语塞,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若他是无名,和雾姬夫人的往来自然越少越隐蔽越好,又怎会频繁接触,惹人怀疑呢?
一直无声的宫尚角终于开口了:【老执刃和少主身死之时,唯有雾姬夫人在场。月长老去世当夜,也只有雾姬夫人无人可证明其去向。】
他看似恢复了冷静,但眼中仍藏着幽幽火光,那目光仿佛能噬人心魄。
【她的身世、来历均疑点重重,我绝不信她毫无问题。不能让凶手再这样逍遥法外了!宫氏族人的每一滴血都十足宝贵,难道就要因为你的袒护这样白白浪费吗?!】
宫子羽寸步不让:【你要说我袒护,就先拿出证据来!】
【当然有证据。】宫远徵思绪一转,旋即朗声道:【与无锋勾结的贾管事,其子于两年前身染重病,本是命悬一线,却在顷刻间起死回生,还力大无穷。能做到这一步的,唯有我所种的出云重莲。】
宫子羽冷笑:【好好好,宫远徵,你之前不是说,贾管事是辞任返乡了吗?怎么又忽然扯上无锋,这般前后矛盾,你身上的嫌疑反而最大吧。】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宫远徵讥讽地看回去:【两年前,我只成功培育出一朵出云重莲,后被老执刃要走,送给当时的少主宫唤羽了。这朵花进了羽宫,除了雾姬夫人有资格从中作梗,拿去贿赂贾管事,还能有谁?】
难不成是地下的两个死人吗?
本来当他查出这一点时也不敢相信的,可珠儿说了,当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后,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就是真相,于是也只有这种可能。
宫子羽气的脸红脖子粗:【胡说八道,你说种出了一朵就是一朵吗?谁知道你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偏偏两边都有道理。
脾气最为急躁的花长老终于忍无可忍,怒声呵斥:
【够了!这里是前代角宫之主的居所,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宫远徵,将你的蝴蝶交给长老院,由我们来查清此事。你们都先回各宫冷静冷静!】
宫子羽带着宫紫商和一众侍卫愤愤不平地离去,不多时,这个荒僻的院落里只剩下宫尚角和宫远徵兄弟二人。
尸体被侍卫搬走了,房间内一片狼藉,凌乱不堪。
宫尚角缓缓走到屋中,蹲下身捡起地上那支被遗落的小风车,风车的纸面上满是干涸发黑的血痕,无论怎样擦拭,都难以褪去。
宫远徵气愤道:【我不会就这样放过那个老女人的,哥,我一定要让她...】
宫尚角背对着他,抬手止住了话头:【仔细想想,我也有疏漏不到之处。】
宫远徵急了:【哥,不能就这么算了!】
【毫无证据,你还想怎么不算?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十足把握,就别鲁莽行事,让宫子羽抓住话柄。】
宫远徵眼眶湿红,死死握拳,咬牙恨恨地说:【她这样侮辱泠夫人的居所,我咽不下这口气!】
但宫尚角的咆哮却比弟弟的声音更为震耳欲聋:【今天就是把涂了毒的刀子,你都得给我咽下去!!】
他气的浑身发抖。
宫远徵不安地看着宫尚角蹲坐在地上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安抚:【哥,你没事吧?】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宫远徵微微垂眸,心中泛起一丝酸楚。哥哥以前也是和泠夫人、朗弟弟一同住在这里的。
但自从十年前,她们离世之后,哥哥就再也不敢踏入这里一步,仿佛将这个院落和自己的心一同尘封了起来。
这是宫远徵不能触及到的地方,于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起身的瞬间,一滴滴圆润饱满的泪珠顺着脸庞清晰地滑落。
他离开了院子,顺手将院门也一起关上,刚好在门外碰到了等待着的上官浅。
【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不进去。】宫远徵面无表情的说。
上官浅担心中带着疑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看长老们和羽公子带着许多人从这里离开了。】
宫远徵冷笑:【我说了,我哥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上官浅:【我进去陪他会儿吧,也许有人陪他说会话,心情能好一些。】
宫远徵侧身拦住她:【我哥连我都不想见,你算老几?】
上官浅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没打算离开,她看着宫远徵。
【那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宫远徵冷哼一声:【云为衫给你的那把簪中剑是假的,你被她算计了。这一次,你可把我哥害惨了。】
那把小剑不够宽,并非刺杀月长老的凶器,却白白耗费了他们检验与搜寻的时间。
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在宫子羽面前哑口无言?
他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去,只留下上官浅在身后,面色苍白如纸。
今日对许多人而言,或许是个充满悲伤的日子。
然而无论外界如何,宫尚角此时正独自沉浸在那段深埋心底的回忆里,满心悲痛。此刻的他,已再无多余的心力将拂雪三式的诀窍悄悄塞给宫子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