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当是提前给张京墨饯行，朋友们都不急着走，夜里留宿张家，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张川柏见卢照邻畅快地喝冰饮，脸色红润润，又感到欣慰。
江都许多人牵挂照邻，可以写信回去，让他们放心。
特别是……那谁谁，问过好几次。
“我得郑重感谢孟兄，多亏你照顾我二师兄。”
孟诜哀叹：“川柏这么说就见外了，照邻现在也是我师弟。但他真的没有学医的天赋，把我扎得一身针孔，每个针孔都冒血珠。”
能够把每个穴位都扎偏，卢照邻真的是“医学天才”。
卢照邻尴尬：“我刚学……刚学嘛！我看针灸也没什么难，唯手熟尔。等我练熟悉就好了。其他人都不给我试针，只有孟兄肯配合。”
“孟兄，你真了不起。”李善和张川柏齐声说。
孟诜：“……别夸我了。你们一夸，我就感觉全身的针孔都疼。”
这一夜，张家格外热闹。
小妖精们似乎知道张京墨要离开，从各个角落钻出来蹭大腿。
就连素来冷淡的小青，都在张京墨腿上缠两圈。
张川柏默默退后一步。
这个小妖精让二兄带走也不是不行，就怕大兄回来会伤心。
“小青、黄鼠狼小仙还有刺猬小白……”张京墨挨个摸摸小妖精：“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照顾三郎。若有人欺负他，你们知道怎么做？”
小妖精们的眼睛里冒出幽幽的冷光。
张川柏：“……”
忽然很有安全感。
养了一群灵兽的张大仙，就是有恃无恐。
……
过了两日，张京墨收拾好行李，带了一个随从，驾着简陋的马车启程。
他在长安打了豪华马车、置办不少东西，却都没有带走。
因为在山上修行，什么奢侈品都是累赘，只有丹炉和炼丹材料是必需品。
张川柏送张京墨到城门，却见张京墨不停地往回张望。
“二兄在等人？”张川柏问。
张京墨微微叹道：“等窥基和尚啊！那日小聚，我让人去请他，他没有来。今日出远门，我也通知了他。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来。”
“你跟窥基关系很好？”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张京墨嘀咕，“之前他说不想做和尚，我帮他绞尽脑汁出主意，还给我师父写信。没想到后来，他又说可以做和尚。”
“别想了。”张川柏说，“人家未来是一代高僧。陛下就是看出他有佛缘，才敕令其出家。”
三车法师窥基，未来是唯识宗创始人。
从不情不愿出家到一代高僧，这不是恰恰证明皇帝陛下有眼光？
张京墨：“……你这是从结果倒推。”
在三郎心里，陛下做什么都有道理。
“大兄回家之后，让他看我留下的信。我要说的，都在信里。”张京墨又叮嘱。
“知道了，你说了两次。”
兄弟俩唠唠叨叨，都不放心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谁大谁小。
“我走了！你回去吧！”张京墨挥挥手。
马蹄声刚刚响起，身后传来一个呼喊声：“等等，等等！”
张京墨和张川柏回头望去，是一个面容粗犷，能吓哭孩子的大和尚。
“好你个酒肉和尚，总算是来了。”张京墨眉开眼笑。
窥基快言快语：“我那日没有去你家，是忙着给你准备东西。你之前说有好几样很难找的炼丹材料，看看是不是这些。”
窥基骑着马，身后跟着一架马车，满满的一车物品。
张京墨一一看过去，非常震惊：“有钱都没处买的！你从哪里寻到？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这就给你算钱！”
“钱不钱的，以后再说。是你要的就行。”窥基高兴地说，“你将来回长安，我试一试你的丹药。”
“好！”张京墨爽快答应。
一道士一和尚，站在路边说说笑笑，让路人都为之侧目。
张川柏默默看着，替二兄高兴……人生在世，有几个知己好友，才不会寂寞。
张京墨终于带着丹炉和各种炼丹材料，心满意足地离开。
张川柏和窥基站着目送，直到张京墨的马车再也看不见，才一起牵着马往回走。
他们走得不快，可以边走边说话。
想到那一车炼丹材料，张川柏感激地说：“多谢窥基法师为我兄长送行。材料的钱，我来给。”
窥基点点头：“你给也行。其实……钱还是小事。如果我伯父问起，你就说材料是你要的。”
“什么？”张川柏有一种不好的联想。
窥基说：“我没来得及禀报伯父，私自取用了一点点东西。”
张川柏：“……你是和尚。”
“对啊！”
“和尚不能盗窃。”
“我没有盗！”窥基理直气壮，“我光明正大拿的！只不过，我伯父这几日在闭关，没来得及禀报他。”
张川柏：“……他若知道你拿了，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窥基摸摸光头，笑道：“伯父会找我比武。你若说是你要的，他可能会找你比武。”
张川柏沉默了。
跟尉迟敬德比武？
大概，可能……是找打。
刀剑无间，他有自知之明，不想找虐。
窥基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拿材料的时候，就想过会挨打。”
“那你还拿？”
“一来，是小道士要的，我偏偏知道哪里有，不拿心里就惦记着。”窥基坦诚，“二来，我正好报复一下伯父，让他逼我做和尚！”
出家人不打诳语，是这么想的，就这么说。
“我听闻，你已经甘愿出家，最近都在帮玄奘法师翻译经文。”张川柏说。
“现在是现在。现在是心甘情愿，不代表之前被逼就不要紧。”窥基摆摆手，“我先走一步。”
他们已经走了好一段路，到了一个路口。
张川柏连忙说：“我会告诉鄂国公，是我问你要这批材料。还有一件事，我想去听玄奘大师讲经，想请窥基兄引荐。”
窥基松了一口气，笑道：“听经啊？和尚师父的讲经，是长安人不可不听的。但你听了之后，可能就此遁入空门。到时候，你家种人参果的神仙，可不许找佛祖算账。”
说笑两句，两人道别。
张川柏对玄奘挺好奇。
玄奘是辩经的高手，在西域和天竺舌战群僧，辩论得那些胡僧掩面自愧、从此修闭口禅。
不过……对于十三岁的张三郎来说，他更想知道孙悟空的原型是谁。
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