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七年八月初七,山东各地失守的消息传到了京师。
内阁首辅谢三宾震惊之余开始害怕。
一旦山东沦陷,叛军将进入直隶威胁京师。
无论在军事角度还是舆论角度,对京师朝廷都很不利。
为此他来到兵部。
打算说服之前不愿意配合的官员,让他们尽快给定王签发调兵命令。
出乎意料的是。
那些官员一改之前的态度,纷纷配合起来。
凡是涉及到定王的公文,一律加快特批通过。
他来到礼部,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礼部用最快的速度铸造了官印,并派人给定王朱慈炯送了过去。
谢三宾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之前那些反对定王掌兵的官员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在崇祯的授意下升了官。
不过只是升官,并未升职。
太子勤王喊出的口号是清君侧。
而他这位户部尚书兼内阁首辅,是被清理的主要目标之一。
除了他,还有他的党羽也要被清理。
那些反对定王掌兵的兵部和礼部官员,在他的推动下升了官。
在南京朝廷看来,这些人都是他的党羽。
叛军攻入京师后必然要对他们进行清算。
之前叛军被挡在山东南部,兵部和礼部的官员没有危机感。
随着叛军连下数十城,兵临济南城下。
兵部和礼部官员开始慌了。
因为按照这个趋势,叛军迟早会攻入京师。
到时候无论他们怎么狡辩,都会被当成谢三宾的党羽处理。
至于下场,他们也能从两百多年前的靖难之役找到结果。
建文四年六月,朱棣攻入南京后诛杀朱允炆仰仗的重臣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
除此之外,还有卓敬、暴昭等一众朝臣被处死。
为了自己和整个宗族的命运,那些曾经反对定王掌兵的官员不得不放弃原则,同意对方掌兵。
八月初八清晨,定王朱慈炯拿到了自己的官印和调兵的手续。
他盯着官印底部看了一会,轻轻念道:“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副总兵官。”
他对这个官职非常熟悉。
当年明武宗朱厚照给自己封官时,官职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
与明武宗的官职相比,他的官职里多了一个副字。
现在他的父皇将这个官职授予他,可谓意义非凡。
旁边的礼部官员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此番出征必能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兵部的官员也说道:“殿下以后发达了,还请殿下提携一下老臣。”
朱慈炯却一脸严肃:“诸位大人都请回吧,我还要进宫面见父皇。”
“是是是,我等告退!”
他们走后。
朱慈炯简单整理衣服,来到了乾清宫跪地施礼:“儿臣叩见父皇!”
崇祯从龙椅上站起身,走到朱慈炯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从今以后,你就是领兵的大将军了。”
朱慈炯低着头:“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
“讲。”
“儿臣不相信我大哥会造反...”
不等朱慈炯把话说完,崇祯便制止道:“不重要,事情已经发生了。”
朱慈炯抬起头:“可是...”
“没有可是,你此次南下有两个任务。一是把钱带回来,三是把土地分给百姓。”
“钱?土地?”朱慈炯一怔:“儿臣愚钝,请父皇示下。”
崇祯让朱慈炯站起来,屏退左右后说道:“知道历代王朝为何很难传承三百年以上吗?”
朱慈炯摇头:“儿臣不知。”
崇祯缓缓说道:“三百年不是王朝的极限,而是土地兼并的极限。天灾只是表象,实际还是人祸。天灾越严重,土地兼并越严重。当土地兼并严重到一定程度时,活不下去的百姓就只能揭竿而起......”
定王朱慈炯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他没接受过帝王教育,所以当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在解释完土地的原因后,崇祯继续问道:“朱慈炯,历代王朝衰败还有一个最主要最直接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朱慈炯刚从震惊中缓过神,认真思考后快速回答:“儿臣以为是税。”
“哦?”崇祯对朱慈炯的表现有些意外,“还能往深了说说吗?”
“能。”朱慈炯低着头:“儿臣就从父皇刚才所说的土地兼并说起。土地兼并越严重,普通百姓手里的地就越少。官府征税时往往让普通百姓承担大头,却让有钱有地的士绅和富户承担小头......”
“当朝廷征不到富人的税时,王朝就此衰败。”
说完这些,朱慈炯有些傲娇的抬起脑袋,等待崇祯的夸奖。
他虽然没接受过帝王教育,但是在辽东军中时接触了大量底层将领和士兵。
他经常与那些人促膝长谈。
起初他们说话拘谨,有些话根本不敢说。
接触的多了,敢说的话也多了。
朱慈炯发现制造民间疾苦的不是朝廷,也不是百姓自己。
而是地方官府和当地的权贵。
于是他便有了一套自己的见解和理论。
崇祯笑着问:“你的意思是王朝衰败的直接原因是征不到权贵和富人的税?”
朱慈炯点头:“回父皇,儿臣确有此意。”
“呵呵,”崇祯有些欣慰地拍了拍朱慈炯的肩膀可,却摇头表示:“说的不错,但你刚才所说的还是表象,并非本质。”
朱慈炯先是低下头,然后再次抬起头问:“请问父皇所说的本质是什么?”
崇祯语重心长道:“是权力。”
“权力?”朱慈炯没听懂。
他不敢直接看向崇祯,只能看向大殿顶部。
那里横梁竖柱,和大明朝的形势一样错综复杂。
“对!”崇祯点头:“任何朝代,钱财都会依附于权力。看似是税收的问题,实则是权力的问题。”
“自古皇权不下县!我大明立国之初,太祖高皇帝用刀从南杀到北,让所有人都知道皇权的威严。靖难之时,成祖皇帝又展示了一次。”
“自那之后,再无类似之事发生。两百多年过去了,下面的人尤其是那些士绅和富户已经忘记了皇权的威严。”
“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再见识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