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月仙,她并非是那种被卖进青楼里、走投无路只能被迫接客的寻常女子。
她的身世,还得从她的老娘说起。
她老娘本就是在这青楼行当中摸爬滚打之人,年轻时虽说相貌平平,并无倾国倾城之貌,可胜在心思极为活络。在这烟花之地,仅凭一副好皮囊可走不长远,关键还得靠那七窍玲珑心。
她老娘便是深知此理,凭借着自己的精明能干,在楼里迎来送往,小心经营,慢慢地手里便积攒下了不少余钱。
有了这笔钱后,她老娘可不满足于只做个普通的青楼女子了,于是便接手了楼里的生意,摇身一变,成了这青楼的主人兼鸨母。
再后来,便有了月仙这个女儿。
她老娘打从一开始,给月仙规划的路就不是寻常青楼女子的路子。
她心里琢磨着,女儿要是能凭借着出众的姿色和才艺,有幸进入高门府邸做个小妾,那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往后的日子自然是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
就算运气差点,没能入得了高门大户的眼,嫁个普通富户也是行得通的,总归比在这青楼里一辈子卖笑强得多。
正因如此,在月仙的吃穿用度上,那可都是按照楼中的花魁标准来供应的。
她每日里穿着绫罗绸缎,佩戴着精致的首饰,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也是楼里最为舒适的房间,简直就是被当成宝贝一般娇养着。
不仅如此,月仙还与楼里的女子们一起学艺教习。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歌舞曲艺,她都有涉猎,而且学得还颇为用心。
她虽打着清倌人的名头,对外宣称只卖艺不卖身,可真正陪客卖笑的事,她平日里还真不怎么做。楼里自有那些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接客的姐妹们去应对那些寻欢作乐的客人。
只是在一些特殊的场合,比如有青年才俊公子云集,又或是有达官贵人出席的席面,鸨母觉得月仙出面既能撑得起场面,又能吸引那些贵客的目光,为楼里招揽更多的生意,这才会让她出面。
又因为她是鸨母之女,楼里的姐妹们也都心里有数,知道要对她多加回护一些。毕竟大家都在这青楼里讨生活,相互照应着,日子才能过得安稳些。
月仙至今都还记得,那是与花魁一同前往知府大人所设的酒席之上,才得以见到那位金侯爷的。
当日,知府大人只说有贵客莅临,却对贵客的身份讳莫如深,只是广发请帖,邀了其他青楼花巷中的几个头牌和有名的清倌前往赴宴。
一时间,那宴席之上,莺莺燕燕,美人云集,真可谓是百花争艳,各有千秋。有的妆容艳丽,风情万种;有的则淡雅如菊,清新脱俗。
要知道,这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子,可都不是寻常之人。她们在这烟花之地摸爬滚打,见多识广,仅凭看那席面的奢华程度,看这排场的浩大,便能猜出这贵客的身份定然不低。
于是,那些个心中有着自己小小盘算的女子,便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或轻歌曼舞,或巧笑倩兮,极尽所能地讨得客人的欢心,盼着能借此机会攀附上高枝,也好改变自己日后的命运。
而月仙呢,她的位置恰好被分到了金侯爷的身旁。常言说得好,莫道男子爱那女子的容貌,其实这女子又何尝不是喜爱俊俏郎君呢?
月仙抬眸望去,只见身旁这位客人,容貌生得那叫一个上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微上扬,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再一听他的谈吐,言辞文雅,妙语连珠,见解独到,便知其出身必定不俗。
又瞧见平日里在这城中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知府大人,此刻竟如同自己这般,带着满脸的讨好之色,毕恭毕敬地给这位客人敬酒,还挖空了心思地引着话头,想要与这位贵客畅聊一番。
月仙心中便越发笃定,这位客人的身份约莫是在知府之上,又或者这位客人背后的拥有着能让知府大人都忌惮的强大靠山。
想到这儿,月仙心中不禁一动,她深知这或许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她便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时而为金侯爷斟酒,时而递上干净的手帕,动作轻柔且娴熟。
但她却并不多言,只是默默地观察着金侯爷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心里暗自思量着该如何才能在这位贵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进而为自己谋得一个好前程。
在这青楼姐妹之中,若论容貌,月仙并非是最为出挑的那一个,论及技艺,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然而,她却有着旁人所不及的优势,那便是她娘乃是这青楼的鸨母。要知道,能从一个普通的妓子一步步做到鸨母之位,这其中的艰辛与手段可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就如她娘时常念叨的那般,再美的花魁又能如何?终究也逃不过容颜老去的命运。况且,就算是那倾国倾城的美丽花儿,天天看在眼里,时间久了,也只会觉得不过如此罢了。这世间的男人呐,大多都喜欢新鲜感,总是对那些与众不同的事物趋之若鹜。
她娘还说过,你瞧瞧那些有钱人家里,妻妾侍女之中难道就没有绝色美人吗?可即便如此,他们家中已有了绝色佳人,却还是喜欢跑到这青楼花巷里来闲逛,图的到底是什么呢?还不就是为了寻求那份别样的刺激与新鲜感嘛。
所以,月仙平日里便多留了个心眼儿。
若是姐妹们在衣饰上都追求金玉满头,打扮得珠光宝气,极尽奢华之能事,她便反其道而行之,只简简单单地簪上一支玉簪,再缀上几朵应季的时令鲜花,清新淡雅,别具一格;若是姐妹们都打扮得清丽素雅,走那温婉含蓄的路线,她就偏偏要打扮得鲜艳夺目,如同一朵盛开在春日里的娇艳牡丹,瞬间便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如此这般,虽说她露脸的场合并不算多,但每一次出现,总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此时,在那热闹非凡的酒席之中,多数女子都使出浑身解数,娇声软语地勾着身边的客人说话,试图拉近与客人的距离,好让客人对自己青睐有加。而月仙身边这位金侯爷,却并不多言,只是偶尔与知府大人说话时,嘴角会微微上扬,带出些许笑意,那笑容里透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高深莫测。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气氛愈发浓烈起来,不少人都已喝得醉意朦胧。
只见席中有人已然醉得不成样子,拉着身边的女子便要动手动脚,举止甚是轻浮。金侯爷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未出声制止,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他手上依旧执着那只酒杯,正欲将杯中的酒送入口中的时候,一只微暖的玉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衣袖。金侯爷微微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头,看着身边的这位女子。
月仙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之色,柔声道:“公子,奴家有些气闷,想去外面透透气,又怕知府大人说奴家不尽心伺候,偷懒耍滑,还请公子体谅体谅奴家,与奴家一同外面走走。”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如同一缕春风拂过,让人听了心中顿觉舒畅。
金侯爷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应道:“可。”
那语气虽简短,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于是,两人便这般离席而去,朝着外面走去,准备去透透气,暂离这喧嚣热闹且略显混乱的酒席现场。
老话说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这月仙虽说论容貌确实不如那花魁般倾国倾城,美得惊心动魄,可若论起姿色来,那也是上乘之选呢。况且她又极为善于打扮自己,总能别出心裁,与旁人显得那般不同。
此刻,清冷的月光洒下,如一层银纱轻柔地笼罩着大地。两人缓缓行至那亭台水榭之处,四周静谧安宁,唯有那泠泠的水面,在月色的映照下,波光粼粼,仿若一面巨大的银镜。
月仙迈着轻盈的步伐,身姿婀娜,行动之间,仿佛有小小的银铃声儿传来,那声音清脆悦耳,恰似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掉落凡尘,为这寂静的氛围增添了一抹别样的灵动与俏皮。
这银铃声儿呀,可正是月仙的一番心思所在呢。她特意在银饰铺子定制了黄豆大小的银铃,而后精心地在衣裙的内衬里系上了几个。这般巧妙的设计,使得只有在这静谧之处,才能隐隐约约听到那清脆的铃音,而平日里周遭有各色杂音干扰,是根本察觉不到的。
不仅如此,月仙因为提前知晓是知府大人所设之宴,还特意在外衫之下,穿了轻薄的料峭纱衣及半臂,做了这许多细致入微的准备,就盼着能在这难得的场合中,给人留下深刻且美好的印象。
“公子,请在这里等等奴家。” 月仙轻启朱唇,声音软糯如莺啼,说完便微微福了福身,仪态万千地朝着湖边岩石走去。她莲步轻移,似是要去探寻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来到湖边岩石旁,便轻轻攀了上去,而后伸出那纤细修长的玉手,朝着水边的荷花花苞探去。
那荷花花苞看似离小亭岩石近在咫尺,仿佛只需轻轻一伸手便能轻易采撷到。可月仙真的去采摘时,却发现还差着那么一丝丝距离呢。只见她微微蹙起那如柳叶般的秀眉,轻咬着那粉嫩如樱花瓣的朱唇,皓臂半伸,那用凤仙花汁子染得粉嫩的指甲,与那淡粉色的花苞相互映衬,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有那么一瞬,金侯爷的目光竟不知是该落在那粉嫩的指甲上,还是该聚焦在那惹人怜爱的花苞之上了,只觉得这画面美得如梦如幻,让人心神荡漾。
就在月仙努力伸长手臂去够那花苞之时,极为轻巧的一声 “啪嗒” 传来,那花苞终是落在了月仙的手里。月仙满心欢喜,正欲带着那胜利的微笑望向金侯爷,可还没来得及呢,就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是月仙在采摘成功的瞬间,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便朝着湖边倾斜过去。
金侯爷见状,不及多做反应,本能地一个箭步上前,待回神之时,美人已在怀中。
此时的月仙,如水般澄澈的秋眸中,泪花隐隐,欲坠不坠,仿若那清晨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惹人怜爱。她身上的外衫不知何时已滑落肩头,那轻薄的纱衣紧紧裹着她玉白的圆润肩头,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若羊脂玉般温润。
一侧挽起的乌发也垂落下来,几缕发丝贴在脸颊旁,更衬得她面容娇俏。那原本插在发间的蓝色宝石蝴蝶钗也掉落了,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就如那手中带着夜间露水的荷花花苞一般,半开不开,却已有清香隐隐传来,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娇羞与楚楚动人之感。金侯爷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微微一滞,心间仿佛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愈发柔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怀中的美人,一时之间,竟有些移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