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在这陈夫人府上,倒也挺热闹的,一大帮子同龄人。六个姑娘,天天吵得很。月夫人送了不少绸缎过来,陈夫人已经安排着,为众人裁剪衣裳了。怪不得她们那么高兴,个个说年年盼我们来。
陈宣妍和陈宣丽,年纪大一点,底下的那几个,却也差不多的年纪,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十二三岁,后面的叫什么,宣男,宣子,宣丁?可见陈老爷对于男孩的执念有多深。
最小的妾室胭脂呢,据说是陈老爷和别人赌钱,从人家手里赢回来的。那人赌得什么也不剩了,就把自己的妹妹做了赌资,那胭脂一看,陈老爷不过三十出头,长得又帅气,在本地也是有名的人物,自然也就肯了。
陈老爷白日总不在家,坐了马车,去城里赌钱。胭脂虽是大着肚子,也没有闲住,成天跟着陈老爷跑。陈老爷已经找人算过了,胭脂这一胎,怀的必是儿子。全家都恨不得将她供起来似的。陈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府还是比较自由的,我们可以随意出入,只要不走太远即可。小门小户的女子,不像京城中那么多规矩,陈宣丽和陈宣妍也不过识得几个字,琴棋书画一概不通。
渐熟了起来,我才知道,大一些的陈宣妍,已经订婚了,对方是这村里的一个财主的儿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陈宣妍的想法,也是很简单的,嫁过去,侍奉公婆,生儿育女,就这么过着。我想着陈夫人本是京城贵女,自己下嫁了,后代也就如此了。陈宣妍和陈宣丽,连雍城都没有去过几回。因为一进了城,就得花钱。
陈宣丽的性子比较直,也比较急,说陈宣妍的那个未婚夫,早先和别人好过,还把一户农家的女儿肚子搞大了,那女子偷偷堕胎,险些死去,也赔了不少钱。陈宣丽道:“嫁给这样的人家,真是晦气!”陈宣妍倒是淡淡的,说父母都订下了,又能怎样。
原来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事。我们一边闲话家常,一边四处逛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却发现月锦端不见了。我想她莫不是迷路了嘛,宣丽道:“不可能的,锦端对这一带也熟悉的,应是走远了些,一会儿也便回来了。”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陈宣妍身子弱,不敢走太远了,我便与宣丽前往后山查看。
刚好走到一片林子时,听到有人在说话。我们小心地走过去,见茂密的树林掩护着,月锦端正和一个人有说有笑,脸上一副陶醉的表情。我再一瞅,对面的人,却不是丁海嘛!怪不得月锦端如此积极呢。我都被她气到了。
只见月锦端从袖子里取出了几样珠宝,还有一些钱币。我大吃一惊,这丫头什么时候藏了这些东西的?月锦端将它们一一交给丁海。
丁海十分感动,立即将钱财收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月锦端,对着她就是一通亲吻。我和陈宣丽面面相觑,都吓得不轻。这丁海怎么这么直接啊,月锦端爱上的人,就这品行?
不行,月锦端是在玩火啊。陈宣丽喊了起来:“锦端,锦端,你在哪里!在哪里呀!”
我也跟着喊了起来,“二姐,二姐!”
我们故意四处张望,一边走一边喊。
过了好一阵,月锦端才出来,她满面通红,冲到我们面前来,气喘吁吁道:“我不过走得远了些,想看看这后山有没什么稀奇的东西,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了。”
我和陈宣丽笑了笑,宣丽说道:“开春了山中多野兽,锦端你可不能大意。”
月锦端便和我们一起回去。
吃过午饭,众人都要午睡的。我假装睡着了,其实一直在留意着月锦端。月锦端也假意睡熟了,却并无呼噜声。后来她果真悄悄离开了。我也赶紧起来,不远不近跟在她后面。
谁知没一会儿,前面传来了厮杀声,我本来想退回去的,却见月锦端还在前面,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看看。反正我也会一点功夫,一般的贼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常云昇,他骑在马上,和另一个骑马的人厮杀在一起。再一看,那不是丁海么?月锦端急得大叫,冲了过去,喊道:“常将军手下留情!”
常云昇看了一眼月锦端,吼道:“你离远些!”
我连忙上前,拖住了月锦端。月锦端一见是我,激动地说道:“墨渊,你快跟将军求求情啊,丁海不能死,他已经是丧家之犬了,难道就不能放过他一马吗?”
我说道:“二姐,你清醒一点,他是朝廷的罪人,将军怎么徇私舞弊呢?”
月锦端不依不饶,挣脱了我,往前面跑。常云昇功夫好,几个回合下来,丁海已滚下马去,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袖子里滚出了不少财物来。常云昇将剑抵着他的胸口,说道:“你真是狡诈得很,多少日了,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下?”
忽然,丁海一把抓住了那剑,对准自己的胸膛刺了下去,顿时鲜血直涌,众人都惊住了。
月锦端一下子瘫坐在地,哆哆嗦嗦地爬了过去,大骂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我都求你了,你居然杀了他,你太可恶了!”
我去拉月锦端,却被她一把推开。月锦端趴在丁海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常云昇也跳下马来,他也没有料到,丁海会自杀。
我看了看常云昇,又看了看死去的丁海,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丁海人已经死了,但是他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我满怀狐疑,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月锦端见我如此,更加激动了,又是骂又是推搡。我实在无法,扇了她一巴掌,趁她没有反应过来,将匕首对准了丁海的下颌线,划开来,果然可以揭下一张面皮。当我拿走了那张面皮,下面却是一张瘦黄的中年人的脸。
我将面皮扔在地上,说道:“你看好了,这就是你爱的人!”
月锦端彻底傻了,也不知道哭了,直说道:“不可能,怎么是这样?”
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常云昇突然一拍脑袋,说道:“中计了!”
他这样一说,我也瞬间懂了。这是桃代李僵吧?真正的丁海,已经出逃了。
看样子,月锦端事先也不知道这回事。常云昇说道:“丁海是宁王府的叛徒,又牵涉一起通敌案。今日之事,我便不对外人提起,你们也自行烂在肚子里。”
月锦端木然地点着头,好像失了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