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没有让莲生去找长勇,我想着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去一趟,比较稳妥。我是计划着,不管那丁海是真的跑了,还是假的,我去一趟常府,未必真要问常云昇,我自己也可以编一编,让月锦端死了心。
只是,我现在出门,其实也不方便。毕竟正是多事之秋,月夫人尤其交代了,不要宁王府,至于别的地方也少去。现在都中各扫自家门前雪,别人的事,可就管不了了。
月夫人自己是这么说的,她却总是往芳水阁跑。月行山终于也有意见了,夫妻俩本来没什么话的,这日黄昏时,月行山却请月夫人饮酒。月夫人进去时,是欢欢喜喜的,不久却出来了,一脸的怒色。
后来听得说,是月行山对月夫人老是和芳水阁的凤娘来往过密,有了不满。月府本是官宦之家,那芳水阁再有钱,也不是一商家,凤娘更是混迹于贵妇之间,虽是赚得盆满钵满,到底成天抛头露面,不算什么好事。
我也有些想常云昇了,再说我也想阿英。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想看到他们。对于我来说,阿英和常云昇,才是最紧要的人。一遇到危险,我老是想跑,总是忘记了,自己是月府女儿的身份。
我来到常府,常云昇却并不在。但是常云山在,他的糕点铺,还没有弄好。但是最近常云昇又忙了起来,也不许他成天在外面跑。常云山虽然不肯,却也没有丝毫法子,只得停了下来,回到府里,安生度日。
因为太子的事,皇帝最近也是动了大怒,甚至下了命令,严查各皇子,官宦之家的钱财来路。一笔一笔,都是要对账的。管家最近特别忙,而常云山也便回来,跟着管家一起,一笔一笔地算起来。常云山很是不平,抱怨道:“我哥哥是出了名的正直清廉,有什么好查的嘛!”
管家笑呵呵地说:“二公子,这是圣上信任,才让咱们自查呢。如果是上面来人调查,那可就是惨了。咱们先把账算好了,将军也省心啊。最近圣上下令,让将军与大理寺卿一起,调查南府和宁王府,可见圣上对将军,是多么地看重呢。”
那我是看不到常云昇了。我叹了一口气,就连阿英和应知天,都不见踪影。我倒是遇到了,那叫木槿的丫头。她看上去委屈巴巴的,正抹着眼睛。我不由得走上去,问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木槿不肯回答,我笑道:“你不必有什么顾忌。我也猜到,你必是为了应公子的事。说与我,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呢。”
木槿又怯怯地看了看我身后的管家。管家连忙说道:“我才记得,还有一笔账,得好好对对。墨渊小姐,您慢慢儿走。将军回来,会告诉他的。”
我笑着点点头,常云山又追了出来,递给我一包东西。我有些疑惑,他喘着气,说道:“这是我送给晓娟的雪花糖,她最近嗓子不舒服,多吃些有好处的。”
好家伙,这么大一包糖,吃到啥时候去吧,真是太甜了嘛。我说道:“这糖我也想吃。”
常云山愣了愣,说道:“那我明天再去买。”
我笑出声来,“逗你玩呢。这么多糖,够我们一大家子吃的了。”
常云山只得笑笑,又命木槿送我出府。木槿趁机在我耳边说道:“墨渊小姐,知天和英小姐,被派去了封城,调查太子私自开矿的事。昨儿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他一身都是血,我好担心啊。”
做梦了?这好办,梦都是反的嘛。只是,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已发展到这一步了,她居然在我面前,唤应知天的名字?见我笑着,木槿 一下子反应过来,说道:“是应大哥,他,他真是一个好人。”
我连忙安慰她道:“你不必难过。《周公解梦》说了,梦见出血,必是吉事,梦见人死了,必然活得好好的。你这是吉梦啊。”
木槿似信非信,睁着大眼睛,看着我,转忧为喜,拉住了我的手,连忙道谢,说若不是遇到我,她恐怕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因为昨夜做了这个梦,到现在,这大半日过去了,她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我便催她去吃些东西,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木槿便走开了。
我有些不明白,木槿到底喜欢应知天什么。如果有一个男子,明明白白地拒绝了我,而且他还有一个忘不掉的人,那么我多半是不可能再痴缠着他的。我爱的人,必然也爱我,我才有勇气,才有力量,与他走下去,否则,我不敢想象,那将是怎样的煎熬。
我望着木槿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我回到了月府,很不凑巧,遇到了月夫人。我刚刚下马车,正好碰到月夫人也正下马车,我满脸笑意,正好撞上她的脸,我的笑顿时凝住了。我的手里,拎着一大包的雪花糖,月夫人说道:“墨渊,你这是去哪儿了?”
我灵机一动,说道:“我去街上,买一些雪花片儿,晓娟嗓子不舒服,怕吃药太苦。这糖吃了,就不必吃药了。”
月夫人看了看我手中的糖,摇了摇头,说道:“墨渊,晓娟只是嗓子不舒服,你姐姐都倒在床上了,你就不能多用用心吗?还成天往外跑。你要买糖,吩咐下人买了就是。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我嗅到月夫人身上,有一股从未闻过的香气,想必是芳水阁的新品了。我微微一笑,对月夫人说道:“娘,您身上的香气,是什么味道的呢?有点儿像玫瑰,但又有点儿兰花的感觉。”
月夫人眉头一皱,对刘妈妈说道:“妈妈,你看看那雪花糖如何,若是好,分一些过来,我近日嗓子也不舒服,却愣是没一个人放在心上。”
刘妈妈不解地哦了一声,又很快答应了。月夫人目不斜视,自己先进府了。刘妈妈便跟着我,走在后面。刘妈妈说道:“小姐啊,你莫要老是跑出府去啊。如今京城之中,人人自危,你老是往外面跑,又多了几分危险。”
我说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刘妈妈,你说,芳水阁的东西,是不是很好用啊。”
刘妈妈也知我话中所指,摇头道:“老身从来不用那些东西,小姐问错人了。倒是我看小姐手中的雪花糖,可是京城中有名的铺子所产,夫人应当是喜欢的。”
我磨磨蹭蹭地,只得任由刘妈妈,分走了一些。然后我抱着雪花糖,去寻月晓娟。刚好在半路上,遇到了月秋秋,她一见雪花糖,也是想要。
我为难地说:“这是晓娟的。”月秋秋撅着嘴,跟在我身后,见了月晓娟,又分走了一些。月晓娟笑道:“我也不爱吃糖,多给秋秋一些也好。我容易长肉,这个呆子,还给我送糖,真是不安好心。”
话虽如此说,月晓娟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月秋秋一边吃糖,一边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我又去见月锦端,谎话我已经编好了。根据这几日的形势,宁王府与太子的事,一时也脱不得干系。
而这个丁海既然已于此事之前,就离开了宁王府,那么为了避祸,他会走得越远越好,想他也不敢,再在雍城露面了。我从容不迫,来到月锦端面前。
月锦端仍旧无精打采地躺着,一旁的心儿直直地站着。我吩咐心儿去找月晓娟拿点儿雪花糖,心儿还不肯离开。月锦端忍不住了,斥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吗?快点去,否则这药就都给你喝!”
心儿只得退下了。我马上坐到月锦端面前,小声说道:“丁海已经离开了雍城,往老家而去。因他与此事无关,常将军并未追拿他。”
月锦端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了。没意思。”
我终于给了月锦端一个交代,待心儿取了糖来,月锦端吃了觉得好,还想要,又命心儿去拿。我说道:“你怎地如此贪心,不给别人留吗?想吃糖,明天我去给你弄一车回来。”
月锦端说道:“我吃点糖怎么了,你也来管我,我可是你姐姐啊!”
我懒得与她争,自己回房间了。谁知没一会儿,我又被月夫人唤了去,月夫人一见我,便是好一顿骂。
原来,我去常府的事,被月夫人知道了。也不知道,现在月夫人居然有那么多眼线。谁知月夫人告诉我,这雪花糖是靠近常府的那一家百年老店做的,月夫人一看我手中的雪花糖,便知道了。她一直在等我,主动承认错误。谁知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装模作样呢。
我只得承认,月夫人问我为何要去常府。我便说想见阿英,月夫人自是不信,侧目道:“是想见那姓常的吧?你怎的如此不自重!”
这个时候,谁知月锦端支着病恹恹的身子,也过来了。月锦端站在月夫人身后,说道:“墨渊,你怎么老是让娘担心啊。你喜欢常将军,也未必非得这个时候跑出去啊。”
月锦端又对月夫人说道:“娘,别生气了。墨渊她不是有意的,别气坏了身子。”
月夫人深感欣慰,说道:“还是锦端懂事些。墨渊,你不要以为有你爹为你撑腰,又有常云昇捧着你,你就得意忘了形。你到底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若治不得你,我还如何做你的母亲?”
我都震惊了,月锦端就这样把我出卖了呀。现在,月夫人的关注点,又集中在我身上了。月夫人让我在接下来的三日内,除了照顾月锦端,还要抄写《女训》,若再有怠慢,就不许吃饭,更不许出门。
我自是气不过,狠狠地瞪了月锦端一眼。月锦端连忙大叫起来:“墨渊,你可不要怪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娘更是为了你好啊!”
月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锦端这一病,倒是懂事了。墨渊,你也不要让我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