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王小米做旧的青铜编钟，已经到了让她姥爷心甘情愿掏腰包、甚至让一些所谓的“国宝粉”顶礼膜拜的程度。
然而，在罗杰眼中，依然差点火候。
罗杰一向以专业水准要求她。
因为他很清楚，王小米迟早会以土坑罗第四代传人的身份到处亮相。
好不容易琢磨出这么一个既能蹭故宫热度又能搭上博物馆的招牌，罗杰可不愿让它轻易砸了牌子。
所以，严苛训练是必要的。
这一周多的调整，王小米看上去又恢复了信心，重新支棱起来了。
罗杰拿着她做旧的青铜编钟，来回端详、仔细嗅闻，还用手反复搓弄。
确认了那种独特的土腥味和铜锈气息后，他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点了点头。
“成了，这件作品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高仿了。
师妹，果然你有天赋，比我当年入门还快。
话说，你能告诉我，这么自然的铜锈是怎么做出来的吗？”罗杰忍不住问道。
毕竟，他只是给她讲了点理论知识，具体的工艺可没教多少。
这效果显然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其实，做旧这行，只要结果逼真，过程并不重要。
王小米却轻轻笑了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这个嘛……秘密。”
“秘密？连我都不能说？”
“嗯，不能。”
她回想起姥爷家那一堆被刮得锃亮的青铜器碎片，心里暗下决心，这独门秘方一定要守住。
“行吧。”罗杰挑了挑眉，随后点头赞许，“干我们这一行，确实得有点保密意识。
以后也是一样，除非能换来巨大的好处，否则绝对别把自己的绝活透露出去，哪怕是对我，也要守口如瓶。”
“明白，我会记住的！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在她看来，自己这次作品得到了师兄的认可，那就意味着接下来回学校展示时，就像宗门弟子下山试炼一般——光耀门楣，势在必得！
出发之前，聆听师门长辈的叮嘱，向来是至关重要的。
“让我想想啊。如果有人想买你这件东西，你就……”
“直接让他一边凉快去！”王小米抢着答道。
“别那么粗暴，现在做生意可不容易。
你只需要留个字据，或者录个视频，说明清楚，你对售卖的物品，不提供任何年代或者价值上的保证……”
“明白了。”
王小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罗杰身边耳濡目染，她早就学会了如何规避风险、安全卖货。
“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没了。”罗杰耸了耸肩。
“真没了？那如果我被警察抓了怎么办？”王小米故作认真地追问。
“如果真被抓了……
争取去二监吧，这样我能一趟探两个人，省点跑腿的功夫。”
“呃，好吧，我懂了。”王小米一脸无语。
她心底对罗杰这种独特的回答艺术深感佩服。
总能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回应，让提问的人怀疑自己智商不在线。
王小米觉得，如果自己能学到这本事，不管是应对家里的陆女士，还是学校的老师，肯定能轻松搞定。
可惜土坑罗没这个课程。
等王小米收拾妥当，罗杰一路将她送到院门外的马路边。
司机老王早已等候在那里。
罗杰透过副驾驶的窗户，热情地和老王打了个招呼：“王师傅，辛苦了！”
“嗨，这点事儿算啥辛苦啊……”
老王话没说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绕到罗杰跟前，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这是王小米父亲的意思，罗师傅，你有空琢磨琢磨。”
“啥意思啊？”
罗杰有些疑惑，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杭州市文体广电旅游局，苗微微副局长。
“这是？”
“苗局是今年非遗传承人申报活动的负责人。”
“王师傅，替我跟叔叔道个谢！”罗杰领会了意思，赶紧表态。
“客气啥。”老王笑了笑，“罗师傅千万别有负担。
他只是希望王小姐和陆教授，多接触点靠谱的人。”
“明白，非常明白。”
罗杰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
说白了，这位父亲对那对爷孙是真拿捏不住。
既然这爷孙俩非得和自己这种不靠谱人物搅在一起，那也只能反向操作，把自己改造成靠谱人士了！
不过，话说回来，靠着师妹和她家长辈的关系，蹭点光，没毛病吧？
不然建个王小米亲友团群，拉这位进来，和罗杰做个群友！
车子走远后，罗杰忽然想起件事：自己占了便宜，可师傅呢？
他老人家似乎啥好处都没捞到？
“不行，下次得问问，能不能给师傅安排多踩几次缝纫机的机会，听说有助于减刑。”罗杰边自言自语，边关上院门。
刚准备回屋整理一下，门外突然又传来了汽车刹车声。
“嗯？师妹落东西了？”
老天都在帮师傅凑踩缝纫机的机会吗？
罗杰怀着几分期待打开了门，当看到下车人时，轻轻咦了一声。
这不是郑总的司机吗？
“哈喽，郑总？”罗杰歪头朝后座瞄了一眼。
嗯？后座上不是郑总，而是个女人？
一个看上去和克拉拉有几分相似的少妇。
穿着一袭红色包臀裙，隔着车窗玻璃，笑着朝罗杰挥了挥手。
不只是脸像，身材也相当有竞争力。
如果不是人工改造的，那确实让人有点扛不住。
郑总的司机带着这样一位美女来找自己……
郑总也太会做人了吧，这种安排，未免过于周到了！
正当罗杰准备开口询问这是哪一出时，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穿皮衣、头发略显斑白的老头下了车。
老头下车后，笑容满面地朝罗杰伸出手，看样子是要握手。
罗杰瞬间警觉，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对方的动作。
“郑总呢？”罗杰转头问司机。
“我表哥还在看守所里呢，我是他表弟，之前我们见过。”
司机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等会儿，你说……你是郑总的表弟？”
“对啊。”
司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整了整有些宽大的西装，指着自己说道：
“我姓黄，单名一个翔字。罗师傅你以后叫我黄总就行了。”
“黄……总？”
罗杰微微皱眉，这称呼听着就让人想笑。
不能叫阿黄吗？
“没错，就是黄总。”
黄翔笑得一脸灿烂，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得意：
“我表哥这次进去，诈骗罪至少得判个三年。他一个人把所有事全扛下来了。
现在，他的生意、房子、商铺、车子、西装，还有……嫂子，全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