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部食堂。
“早丫头,阿姨先走了啊,明儿个见!”今天轮到王阿姨的好姐妹陈姨提前下班。
“好嘞,陈姨再见。那个,工业票下个月一开工资,我就还您啊。”池早说,她先前趁着不忙,找陈姨借了两张工业票。
“嗐,着啥急,有了再给。”陈姨挥了挥手,风风火火的走了。
池早笑了下,重又忙活起来。
等下午饭收摊洗刷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池早和大家伙儿告了别,刚走出武装部大院儿不远,就看见了等在路边的郁章。
池早也没停,她像没看见一样,继续骑车往前,等到附近的供销社门口时,才刹车停下。
池早走进去:“为人民服务。同志你好,我要一把门锁,一把自行车锁。”
售货员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不耐烦,“四块二,两张工业票!”
池早掏出钱票递过去。
售货员接过,取了两把锁扔给她,“下次买东西早点儿来啊,我们这眼见都要下班了,耽误事儿。”
池早没说话,拿起锁检查了下没问题。
也就最后这三四年了,等到了八十年代,“八大员”之一的售货员,就没法再这么牛气了。
她走出供销社,左右看了看,推着车拐进旁边的小巷子。
郁章已经在了。
“看好地方了?”池早直接了当的问。
郁章点了点头,“嗯,不过我看到点东西,有个新主意。”
新主意?
池早来了点兴趣,“说说。”
等郁章说完,池早看了他一眼,“行啊,太行了。既然你能弄到防护的衣服,那就……”
她想了想,“明天中午饭后吧,我请半天假。你明天一早过来,我把自行车给你。”
郁章:“行。”
池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回来晚了。
池家人竟然都不在客厅。自然也没人因为自行车的事,再和池早逼逼。
听李大妈的话,好像是有人请客,他们都出去吃饭了。
池早也乐得清静,吃过李大妈留的饭菜,洗漱后上了楼。
这还是回到池家以来,第一次没人找事儿。
这就导致池早虽然回来的晚,但上床时间却比往常早了挺多。
她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
想着过后还是得去淘些书回来,先把初高中知识捡起来才好。
还有,等池砚彬的事了结了,也得赶紧去黑市把东西买了送过去。
正好,也顺便回去看看,这么多天,王梅花宝贝的奸夫大儿子怎么样了。
杂七杂八的想着,池早慢慢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池家三人回来了。
“砚辉,去,把珍珍的自行车锁上。”许琴进门,看到停在院里的两辆车,当即就和池砚辉说。
还以为池早那个眼睛小的,要把珍珍的自行车也拿去卖了,幸好没有,不然她这次肯定饶不了她!
池砚辉犹豫了下,池早骑走珍珍自行车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只是……
他转头看了眼池锦年,见他爸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上前打算推车。
结果车撑子打起来了,车却没推动。
他疑惑,又推了推还是没动。
低头借着月光凑上去一看,好么,后轱辘上一把大锁。
池砚辉:“妈,早早把车锁了。”
“什么?”许琴原本就等在一边没走,这会儿听见了走过来一看,“死丫头!她、她……”
许琴气的胸口不停起伏,可碍于领导干部的身份,硬是忍着没骂出脏话。
“要不,就先给早早骑一个月吧。等珍珍回来了,正好和房间一起,再让早早还回来。”大晚上的,池砚辉也不想再闹了,劝说许琴。
“行了,收拾睡觉!”房门口传来池锦年的声音,他竟然也没走,正等在那里。
许琴没办法,只能忍着气回了房间。
怪不得王梅花要打她,原本看了池早胳膊上的伤,她还觉得王梅花是个恶毒泼妇。
可这两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才有些明白了,就池早这性子,换她是王梅花,她也打。
池早可不知道池家人想收回自行车的事,她照常起床吃了饭,背上包,骑着自行车就走。
等到了昨天见面的小巷子,她把自行车交给郁章,便去食堂上班。
还趁不忙的时候去找大师傅请了假。
等午饭过后洗刷完,她就出门,径直坐上了公交车。
城郊农场。
池砚彬昨天刚到地方,就跟人家职工打了一架。
不但一点好没讨到,等老师和大部队到了,还被批评了一顿,盯着他干了半天活儿。
搞的他浑身又疼又累,都没去见池珍珍,就打着呼噜睡死了过去。
今天又被盯着干了半天活,等中午吃过饭,总算是逮着机会去找了池珍珍。
“姐!”打听着找到池珍珍干活儿的地方,池砚彬还隔着老远,就高兴的大叫起来。
池珍珍正半死不活的刨苞米根呢,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恍惚了下,木呆呆转头看过去。
“姐!”池砚彬又喊了一声,人也已经跑到了跟前,正好看清转过头来的池珍珍。
他不敢置信的猛地停住,因为动作太突然,差点一个马趴摔倒。
“砚彬!”池珍珍也看见他了,惊喜的一瞬瞪大眼睛,扔掉锄头就冲了过来。
“你、你……”池砚彬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面前刺毛乱炸,头脸都脏兮兮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他温柔漂亮的姐姐池珍珍。
“呜呜,砚彬,你终于来看姐了,姐好苦啊!”池珍珍却没注意到池砚彬的反应,她扑到跟前,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池砚彬就觉得,隐隐一股带着臭味的风,钻进了他鼻子。
他低头,就看见池珍珍的头顶,头发油呼呼,混着泥灰和草屑,简直……
池砚彬有些不得劲儿,但想到这人是他姐,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全是池早那个扫把星害的。
这瞬间,他怒气上涌,把家里交代的话全忘了,张嘴就道,“姐,妈和大哥上次来没敢告诉你,你知道池早那个扫把星干什么了吗?她霸占了你的房间,还把你所有东西都拿出去卖了,所有!”
“什么?”池珍珍惊声,猛地抬头,等确定池砚彬说的是真话后,腿一软,就坐去了地上。
她的的确良布拉吉,牛皮小靴子,沪市的呢子大衣,还有收音……
“啊!”
正心疼的想要昏过去的池珍珍突然又是一声痛呼,捂着屁股脸都扭曲了。
“姐、姐你咋了?”池砚彬惊慌,连忙去扶人,才发现池珍珍竟然不小心,坐在了苞米根上。
额……那玩意儿割的时候都是45度角斜着断的,这要一屁股坐上去……想想都很酸爽。
可就算如此,分给池珍珍的任务,她也得亲自干完,不然没饭吃。
是的,就是亲自!
自从那天被罚挑粪后,心里哪怕再想让池砚彬帮自己,池珍珍也不敢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池砚彬还把胳膊上的伤给池珍珍看了。
直看的她心里对池早恨意更重。
等看到监工的民兵同志走过来,姐弟俩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池珍珍看着地头上,池砚彬给自己带来的吃的穿的东西,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等晚上好不容易下工,她连洗漱都没力气,正瘫在炕上休息时,却有人带话进来,说是她弟弟找她。
东西不都送来了吗,这么晚还来找她干什么?
池珍珍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想到或许池砚彬有什么好东西忘了没给她呢?
她于是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只是她并不知道,池砚彬那边,也有人带了话,说是他姐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