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找到他……
手指上是灰烬留下的污秽,额上逐渐沁出汗珠,顺着下巴滴落,没入漆黑的焦土。
她可以感受得到那一点微弱的生命力,那点浅薄的呼吸,深深掩埋在废墟之中。
从安道尔的视角看,沈青青依旧慢吞吞地做着些费力且无意义的事,而且过去了这么久,居然连一小片废墟都没有搬运干净。
太弱了些。
她果然不适合留在星际,安道尔想。
沈青青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被虽断裂却依旧尖锐的建筑材料挂破,战舰里虽然已经开启了自动调控温度的防护罩,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冷嗖嗖的空气从肩膀处的裂隙里钻入。
拜托,坚持住,她马上就可以将他救出来。
爬上漆黑的废墟,用心感受着附近所有可能出现的每一丝精神力,哪怕连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捕捉到空气里传来的气息,沈青青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大致方位。
情热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精神力的暴增。
她可以感受到直径二十米内所有虫族的精神状态以及他们的踪迹。
“快了,就快要找到了……”喃喃着往一个角落里走去。
艰难地避开横七竖八堆积起来的建筑碎片和湿漉漉的泥土,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泥土里行走,终于在一处水洼旁停下。
看得出来这里原本是个池塘,而里面的泉水早已飞溅四散,只剩下浅浅的凹陷。
沈青青摸索着在附近寻找,费力地拨开挡住视线的比人高的枯萎的荆棘丛,在昏暗的光线里寻找气息的来源。
就是这里,就在下面。
沈青青看着那块石板,想要将其抬起,可她的力量太弱了,根本无法撼动那块厚重的足有两米多长的石板。
下意识的,她想要向他人求助。
可眼下这里除了她,只剩下安道尔。
求助的目光落在安道尔身上,安道尔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他不想做这些无用功。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说了他不在这里。”
安道尔十分清楚,经过搜查没有发现任何虫族生存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可能前任指挥官早就死了,像他的父亲一样,死在无尽的战火与硝烟中。
或许他还活着,但那又怎样?
独自漂流在星际中,想必也活不了多久。
沈青青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刚才的精神感应消耗了她大部分体力,现在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眩晕感阵阵袭来。
“他一定活着,一定!”
她说得异常笃定,既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说服别人。
那可是戈鸢在世上唯一的家人了,即使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她一定会为了戈鸢,为了萨恩斯特将他带回去!
娇嫩的肌肤被石板压出血痕,一道一道留在胳膊上,凝结在战舰顶部的水滴聚成一团,滴落下来,像是下了雨。
正在埋头苦干的沈青青忽然觉得身上一轻,抬头看去,一只胳膊替她挡下了差点砸到她的石板。
“您太弱了,”安道尔垂眸,“这种事情并不适合您,您又何必自讨苦吃。”
“谢,谢谢。”
沈青青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来帮忙,明明之前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轻而易举将石板抬走,安道尔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沈青青蹲下身在地上四处寻找。
“他不可能还活着,无论从任何角度而言,皇族装备了最坚固防护罩的战舰都被摧毁成这个模样,里面的虫子就算还活着,也会因为自毁程序死亡。”
见她依然徒手挖着,继续说道,“自毁程序为皇族战舰特有,我们之前看到过的那些器械设施都是开启程序以后报废的,这种程序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够将战舰上所有可以用的上的设施都陷入瘫痪,以达到不能让敌人拾取使用的目的。”
“能让战舰开启自毁程序,必定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致命打击。”
“没有动力,只能在宇宙中漫无目的漂泊,怎么可能还会有虫子幸存。”
可沈青青依旧沉默,听到他说自毁程序,脸上才有了些动容,可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没有动力系统,就一定是没有虫族幸存吗?太绝对了些不是吗?”
听到应答,安道尔开口,“确实过于绝对了,但虫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听听吗?”
他依然自顾自说着,“当种族即将灭绝,当最后一位战士不能站着杀敌,当万物归宗,当灾难不可避免,请开启自毁模式,将虫族的财富掩埋在深渊,静静等待下一个纪元。”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可我听到了,他在呼唤我。”
“可能只是幻觉,”安道尔只相信数据,“虫母大人,请随我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前线还需要您。”
“……”
是继续留下来,还是离开?
“我……”
有些难以抉择,倘若这次错过了,就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走字还没有说出来,沈青青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虫母大人,请垂怜……】
后面的没有听清,但可以确认的是,她这次真的没有听错!
“不,他还活着,他在呼唤我!”
安道尔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即将妥协的虫母在怔愣片刻以后,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沈青青转身拼命地挖着,哪怕手指甲被矬断流血也不在意。
满脑子只有刚才那声虚弱的呼唤。
“你等着,我一定一定会找到你的!”
在她的坚持不懈下,废墟里面露出了一片白色袍角。
那一点白色在焦黑里格外惹眼。
安道尔见状变了主意。
倘若真的是克莱因,他不敢想未来会有多大的助力,于是也去帮忙。
从袍角到衣摆,再到那只骨骼分明的手……
每一步都胆战心惊,唯恐不小心引起连锁反应将那点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再次掩埋。
直到露出宛如谪仙般神圣的面容,沈青青这时候才知道那所谓的前任总指挥官克莱因,究竟是何等神秘。
等他的全身被挖出来,已经过了许久。
而沈青青发现,那双目紧闭的指挥官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像是个圆形的东西……是蛋壳?”
早已破损的空茧被他紧紧抱着,没有染上一丝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