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阿松并未第一时间跟随客人进去。
“嗯。”句荷嘴里含着糖,含糊地应了一声,踏雪自觉走回马厩。
“有劳小少爷回芸院告知芸夫人一声,这几日老爷应是不会来芸院用晚膳了。”
“好。”句荷无甚所谓,独自从小路往芸院去。
苏然的接风宴,句老爷特意吩咐设在前院,饭菜是一早便备好的,让人用灵力煨着,保证客人无论何时到达都不会只看见一堆残羹冷炙。
“句老爷。”苏然走进正堂,率先行礼。
“父亲。”句莲亦拱手行礼。
“嗯。”句老爷微笑颔首,“早听闻苏淳添了个好女儿,今日一见,虽小小年纪却是英姿飒爽啊。”
“句老爷虚夸了。晚辈来前,父亲特地嘱咐过,句老爷乃是如今仙界之中数一数二的修者。我又怎敢在句老爷面前妄自尊大呢。”苏然礼数很周到,话亦说的落落大方,彬彬有礼。
“呵呵,你苏家与我本是亲家,苏二小姐如此自谦倒显生分了。苏二小姐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适才又与犬子一战,想必这会儿已是精疲力竭,不如先用顿晚膳,我们再谈不迟。”
“好。既是这样亲厚的关系,那晚辈也就不必再虚伪推辞了。”苏然轻笑,跟着句老爷入席。句莲自然作陪。
句荷回到芸院时,芸娘刚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回来了。饿不饿?饿了就先吃些点心垫一垫,一会儿你爹就该过来了。”芸娘冲着句荷柔笑。
“他不会来了。”句荷坐在了桌边。
芸娘微愣。
“苏家来人了。他得去招呼客人,估计好几天都不会过来了。”句荷自顾自地添了一碗饭。
“是吗……”芸娘面上淡了淡,“那也好,咱们娘俩儿吃,你不是上回还说我只给他做饭,不给你做吗?今天就当是娘特意给你做的一顿。都是你爱吃的。”
芸娘也坐下来。
“刘妈,过来一起吃吧。难得他不在。”芸娘将刘妈也叫了过来。
只有芸院中的三个女人在,这顿饭吃的前所未有的轻松融洽。
“荷儿,苏家来了多少人啊?”芸娘吃着饭,还要跟句荷打听消息。
“一个。叫苏二小姐的。”句荷不太了解句家城以外的事情。句老爷当然是不会跟她说这些的。
“苏二小姐……”芸娘想了想,“多大年纪?”
“十几岁吧。比句莲大点。”
“那应该是句莲的表姐。”芸娘推测道。
“嗯。”句荷敷衍的点点头。
“是来定亲的吗?”
“啊?”句荷呆了呆。
定亲?跟谁定亲?这府里有未婚的成年人吗?
“小少爷年纪还小,这些事情你都还不知道呢。”刘妈轻笑。
“听说,句氏前任家主同苏氏那位老家主素来私交甚好。两个世家很早便定了亲事,要将女儿嫁给句氏的下一任家主。”芸娘解释道。
合着句莲他爹娘这是盲婚哑嫁啊。难怪感情不好呢。句荷点点头。
“那娘是觉得,那个苏二小姐这次来也是为了和句莲定亲的?”
“不过是猜测。许是先来句府探探情况。若真要定亲,又怎么会只来一个人呢。”芸娘默默思量。
句荷一瞥芸娘的神色,便知她又要开始唠叨了。
“娘,我吃饱了。”句荷先发制人,“我要去卧房温书了。”
芸娘微愣。欸?今天这么自觉?
句荷趁着芸娘还没反应过来,跳下凳子,三两步就跑进了卧房。
随后便从卧房的窗户翻了出去。
这可是难能可贵的好机会啊。句荷勾起嘴角。可不能放过了。
因着苏二小姐大驾光临,府中的下人们都忙着收拾客房,洒扫前院,接待贵客。平日句老爷常去的书房反而没了什么人守着。
句老爷这会儿当然更没空去书房了。他得亲自陪着那位苏二小姐呢。
句荷熟练地翻墙偷溜进了书房。
以往白日府中各处都有下人来往,句荷不便偷跑进来。到了晚上虽说能隐藏行迹,但毕竟夜色浓重,句荷亦不可能堂而皇之地使用火光照明,自然来了书房也没什么用处。
她之前也算计过要不要偷一两本书带出来看完了再原模原样地放回去。但句老爷进书房的时日实在太多,只怕会被他瞧出端倪,到时反倒是惹祸上身。
但今日便不同了。今日来了外人,就算真被句老爷察觉出什么,首当其冲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句荷抬头看了看满墙的书架,一时还有点挑花了眼。
她先找了一本句氏族志翻看起来。句氏族志分为二十几册,其上详细记录了自第一位编纂句氏族志的家主起到上一任家主卸任期间与句氏有关的一切事情。
句荷直接翻到距今五百年左右的记载。族志上所记载的同文夫子的描述差不了多少。
只有一句话不同。
鬼门大开,原为治理鬼患,然未料竟误放出一绝色恶鬼。恶鬼凶悍,句氏出战三人皆死于其手。此事实为外人口述所记。
外人口述。句荷指尖轻点这四个字。
徐元为苟且偷生,不惜隐姓埋名几百年,若非将死是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此事惹人猜忌的。
也就是说当时参与此战的人,必还有活口。否则又如何口述呢?
那人既能口述给句氏亦能口述给他人,就算如今早已仙逝,其后人亦未必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
句荷默默思量。
绝色恶鬼。当日她未亲见那人容貌,但看气度言谈也不似书上所记载的貌丑无颜、古怪嶙峋、穷凶极恶的恶鬼之相。
王今一开始也说她是恶鬼来着。
她虽还未真的见过恶鬼,但也知道自己如今除了能重生之外与其他人类并无甚区别。
那个素衣人一出现,便引得万鬼疯狂猎杀。
可是她一出现,那些鬼好像又喜欢她得不行。
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个人竟偏偏都被称为恶鬼,这实在不符合常理啊。
句荷皱着眉思考。
她当日也问过徐元为何认定那人是恶鬼。徐元虽给出了理由,但皆非铁证。最后反倒还改口称其或许是鬼王。
依她之见,只怕当年压根没人真正知道那素衣人究竟是何身份,所以才随便给他套上了个恶鬼的名号作为代称。
那么她呢?她又真的是恶鬼吗?如果她不是,那王今又为何要误导她?这种误导又究竟是源于无知还是故意为之呢?
族志上寥寥几行字无法认可或否决句荷的任何猜测。
句荷啪的一声合上族志。
既然想不出结论,那就不想了。多大个事儿啊。反正王今现在也不知所踪,没了那聒噪诡异的声音催促她完成任务,她现在整日悠哉游哉的岂非正好。
再者说了,皇帝不急太监急。如果王今确有图谋,这会儿焦虑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句荷一挑眉将那本族志原封不动地塞回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