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小六在江边追到吹着冷风的涂山璟,他装作随性洒脱,语气似是不经意般没有察觉涂山家过往一样,神态自然,“江面很美,湖面星光点点,一切那么清晰透亮,洗涤心灵。”
涂山璟注视江面的远方,眼神没有焦距,久久没有回答。
玟小六不是非得要他给自己回应,态度轻松与自然,“每个人都有伤疤,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着平静的江面,它的底下酝酿着无数的巨鲨和礁石,一场涨潮,又向渔民送来无数的生机,所以凡是有好有坏,不能因噎废食。”
涂山璟瞧着面露关心的脸庞,也许这个人是世界上唯一关心自己的人吧!
这一刻玟小六在涂山璟心里的位置,甚至超过了他自己、还有涂山家的亲人。
突然有了倾吐的欲望,语气显得苍凉又无助,“年幼时,奶奶宽和,母亲关怀,哥哥爱护,即使没有父亲,我觉得自己也是幸运的,有很多爱我的亲人。
那时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母亲对哥哥太过严苛,希望有一天母亲能对哥哥关怀一点就好了。”
玟小六知道,涂山璟现在需要的不是宽慰和劝解,他缺少的是一个可以毫无防备,放松倾诉的人。
玟小六愿意做那个忠实的听众,体会他的感触。
话音间隔数秒,涂山璟有些愉快的声音,忽然没落,“没想到有一天母亲死了,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一起长大的哥哥,变得凶残暴虐,当他每日来到地牢折磨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崇拜亲近的哥哥,这么恨我。”
“他捆绑我用的链子是用龙骨所制,不可能是一日之功,地下密室能在仆从众多的涂山家,无声无息的建好,更是计划周密,哥哥是一点退路都没给我留,发狠地要将我的血肉、四肢全部敲碎。他将折磨奄奄一息的我,扔于闹事,承受曾经爱护、崇拜者的无视与嫌弃,他要打碎我全部的自尊和傲娇。让我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成为一滩烂泥。”
“如果今天没有防风意映的一番话,我还能骗骗自己地牢能隔绝气息,奶奶没有调查到真相,我还会躲藏在自己编织的环境里,努力维持着可笑的亲情,珍惜每一个家人。”
“我觉得亲情好像手里的沙,想要抓紧,但它在手中时已经是散的,无法凝聚拼凑,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既然抓不住,那不如放手,这样你也许不会那么累,亲情有时候是很有趣的东西,在重视的眼里,他会成为别人伤害你的利器,在轻视者的手上,会成为自己刺向别人刀。”玟小六经历的悲欢离合不比涂山璟少。
在她更年幼的时候,玟小六便知道,亲情是不可靠的东西。
与你有血脉关系的人,不一定会爱你,会护你,他也许会成为伤害你最深的人。
比如外爷对外婆,对舅舅还有母亲便是如此,外爷利用他们的亲情,裹挟着外婆和舅舅为他所用,最后害得每一个人惨死,不得善终。
“小六,我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对待涂山篌,能不能心无旁骛的爱戴奶奶。”涂山璟手指不知觉的握紧衣角,仿佛丢失心念的幼兽,极度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声音破碎与无助。
玟小六攥住他握紧的双拳,将他缓缓大块,又似无意般将他弄皱的衣袖抚平,“他们不值得你费神思考,如果你想要涂山氏,我可以给你弄哑、弄瘸或者弄死涂山篌的药,我偷偷跟你说呀,别看我是医师,我的毒术其实比医术更厉害。”
“我看重的从来都不是家主之位,如果大哥真的想要,他大可跟我说,我不会同他争。”
“天云变换,四季无常,有的时候不是你不想争,就能相安无事的,你之前的经历便是最好的证明,有一个心胸狭窄的哥哥,你的存在也许在他看来,便是最大的错。”玟小六面无表情,声音没有波澜,“除非你想死。否则他与你的争斗不会终止。”
玟小六看透人性,涂山篌对涂山璟所做的事,不但是因为对母亲偏爱的嫉妒,还有权利的争斗。
庶子当嫡子样,养大了涂山篌的野心,同时也让他忘了庶子的本分。
其实在玟小六看来,位置有能者居之,并没有什么错,但涂山篌用错了方法。
通过残害手足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人所不齿。
叶十七伸手抱着一步之遥的玟小六,脑袋搭在玟小六的肩上,声音闷闷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并不想留在涂山氏,只想做你的叶十七。”
做叶十七的日子是涂山璟最轻松的时候,不用为家族繁盛担忧,不用替中原谋划,不用思考利益得失。
每天只要整理好药材,开开心心的陪在自己爱人身边便好。
不用被身份裹挟操心那些无意义的事,大荒、中原又与他一只狐狸何干。
此刻的涂山璟什么都不在乎,只想一心一意地和玟小六在一起。
玟小六细思发现涂山璟的话语不对,睁开涂山璟抱着自己的手,眸光不确定地道,“你猜到我是女子。”
玟小六的语气是迟疑的,他一直认为自己伪装的不错,“你是怎么发现的。”
涂山璟想到在他受伤的时候,玟小六想让清洗伤口方便涂药,亲自帮自己脱衣服,衣服脱到一半,玟小六害羞借口跑开的场景。
不由得会心一笑,“我很早便知道,你喜欢花,喜欢零食,爱挑嘴,害羞。”
玟小六一愣,不敢相信,“我有那么多破绽吗?”
涂山璟摇头,“你伪装的很好,涂山家从来不是以视觉识人,而是通过气味,你身上的味道,是女子才有的。”
涂山璟说到这里脸有些热,试图转移注意力,“相柳也知道你是女儿身。他的原形是九头蛇,它的兽瞳能识破世间一切幻术。”
玟小六回想起,相柳来到回春堂每次要求他衣衫齐整,她确信相柳是知道什么的。
“既然相柳知道,那卿老板肯定知情,没想到我引以为豪的伪装,看破的人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