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夫人在协和医院住了半个月,情况恶化,紧急被送去了m国,那边的医疗更有助于她的恢复。
解一也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临走之前将自己的儿子解大调到了解雨臣的身边,代替自己的位置。
忙。
没日没夜的忙。
旋转的陀螺,解雨臣在完全接手解家大小事务之后,忙的脚不沾地。
上厕所和吃饭的时间都是需要挤出来的。
桌面上堆积的各种等待处理的文件,解雨臣像是一个无情的签字机器。
用极快的速度扫视每一份文件,笔尖停顿几秒之后,快速下达决策,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
‘叮!’
短信的声音响起。
解雨臣拿起旁边的手机扫了一眼,才发现是解夫人发过来的。
她知道解雨臣很忙,怕打电话打扰他的工作,只发了短信过来。
解雨臣看到上面的内容微微一愣,长时间的忙碌工作竟然让他有些恍惚。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吗?
看到短信的最后一句话,解雨臣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站起身来回拨了过去。
短短几秒的呼声之后,电话被接通。
“喂,妈妈。”
解雨臣将手机贴近耳边,站在窗前垂着眼皮注视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你在那边怎么样,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我现在都可以下床走走了,只是不能出去太久了,不然那小护士可得念我,对了……小臣,家里的情况还好吗,那些人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
解夫人温柔的嗓音一如既往,只是听着多了几分虚弱,让解雨臣忍不住心头紧了紧。
“没有。”
他下意识摇头,但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打电话,手指在窗台上敲了敲,才道:
“放心吧,妈妈,我都处理好了,他们再掀不起风浪了。”
“我就知道小臣一定可以的。”解夫人染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但也不要太劳累了,事情慢慢处理就好,没有必要着急,听说鹤顶红现在住在家里?”
解雨臣轻轻的‘嗯’了一声,“您就在那边好好养伤,这边的事情有我和先生呢。”
“有他在你的身边,我很放心。”解夫人声音轻轻。
“今天可是你的生日,记得放松放松,别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小臣。”
“我知道了。”解雨臣点头。
两人的通话只持续了五分钟便被挂断。
解雨臣将手机放在桌上,再次坐下去开始处理事务,同时也在期待先生会给自己送什么礼物。
在遇到鹤云程之前,解雨臣其实是没有在意节日的,尤其是自己的生日,更是无关紧要。
但是在遇到鹤云程之后,他才开始期待每一个节日的到来。
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样,总会有一个人会费尽心思来让他充满期待。
————
“先生,你怎么来了?”
解雨臣看着出现在公司门口的人,眼里划过一丝惊喜,快步走上前。
“我要是说我只是不小心路过的话,你会相信吗?”
鹤云程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刚才路过摊子买的,快尝尝。”
解雨臣盯着那串糖葫芦,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而是轻声咳嗽两声。
鹤云程瞬间明悟,侧了侧身,借着衣服的遮挡挡住公司门口那些好奇的视线。
将糖葫芦塞进他的手里,笑道:“快吃吧,我帮你挡着,保证没有人会看见解当家吃糖葫芦。”
没办法,解雨臣只能耳尖微红的将糖葫芦接过来。
极其小声的说道:“先生尽拿这种小孩子才会吃的东西哄我。”
语气轻柔得不像抱怨。
而鹤云程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他不是生气之后。
心里的石头落地,语气变得缓慢又悠哉的哄道:
“一年一次的生日,吃点甜的怎么了,我还给你买了蛋糕呢,又长了一岁,等会回去你得好好许个愿吹个蜡烛。”
他果然是记得的。
解雨臣笑了笑,也没有反驳。
两人没有开车,慢悠悠的走着回去解家大院。
路边的落叶打着旋落在两人的脚边,踩上去便发出清脆的叶碎声音。
夜晚。
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最中间还摆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整个餐厅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平安在解雨臣的脚边不停来回转着圈,弄得他脚踝痒痒的,便直接蹲下身直接将它抱在怀里。
血腥味那一晚之后,解雨臣就叫人把它从九门猫寄宿接回来了。
说实话,两三天没有看见这个祖宗,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平安和哥哥一起吹蜡烛怎么样?”
鹤云程笑着从蛋糕口袋里面又摸出了一根蜡烛点上。
“让你花哥分个愿望给你。”
平安‘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而解雨臣轻轻挠了挠它在自己怀里乱窜的脑袋,打趣道:
“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它要是许愿下个月的猫粮翻倍的话,要实现恐怕有点难。”
话音刚落,他抓住了平安在自己下巴上不断扫过的尾巴,抱着它一起凑近蛋糕,轻轻闭上眼睛。
耳边是鹤云程低沉嗓音的生日歌。
他想要的很简单…除了好好睡一觉之外,就是先生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就在解雨臣以为今天的环节到此结束的时候。
鹤云程突然又道:“小花,想要去看流星吗?”
“流星?今天有流星吗?”他问道。
“当然。”鹤云程晃了晃手机,“相机设备我都准备好了,今天可是十四年一次的流星雨,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的,不是分给了平安一个愿望嘛,我们去补回来,这次不带它。”
“平安要是听到这个话,指定要伸爪子挠你。”解雨臣笑道。
平安在吹完蜡烛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野了。
“要是它能挠到我,我算它好勇气。”鹤云程也笑。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天不怕地不怕的平安总是在鹤云程的面前畏手畏脚的,但又总是爱跟着他跑。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两人都是行动派。
确定好事情,当即就开车前往鹤云程查到的最好观星位置。
解雨臣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两张折叠椅坐下。
鹤云程甚至还掏出了一口袋瓜子和一瓶啤酒。
“没有我的份儿?”解雨臣看着那瓶啤酒,故意打趣道。
鹤云程撬开啤酒盖。
一听到这话,便从口袋里面抓了一把瓜子塞进解雨臣的手里,无奈道:
“你今天喝了,明天二爷就该拿我问责了,你还是吃这个吧,这个都是你的。”
解雨臣攥紧手心的瓜子,视线落在脚边的口袋上,乐道:
“这么多都是我的了,看起来倒是我占便宜了。”
鹤云程耸耸肩,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笑而不语。
流星雨还没有来,两人就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了,别被几张纸压在狭隘的办公室里面。”鹤云程突然说道。
话题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但解雨臣只是笑了笑,说道:“我现在不就是在放松吗?而且那些事情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也谈不上什么压抑。”
他停顿了两秒,又道:“倒是先生……我没有见过你为什么事情苦恼过,好像在你的心里所有事情都是手到擒来的,是轻而易举的。”
“轻而易举?”鹤云程低声呢喃重复着。
脑海里面顿时出现一片火海,和从一片火光中爬出来的小孩。
在那小孩的身后是一路蜿蜒的血迹,但是,这不是他的回答。
他只是轻笑道:“我最苦恼的时候——那估计就是上一顿刚刚吃完青椒之后,下一顿往桌上一看还是青椒。”
拖腔拖调的声音仿佛在说他是真的忍不了黑瞎子的青椒了。
解雨臣也跟着笑了几声,估计也是想到黑瞎子的此生挚爱。
“要是黑爷知道自己是先生最大的苦恼,估计又没有消停的时候了。”
在自己的记忆中,先生无论是处在什么情况下。
好像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打趣调侃。
唯一紧张的时候,就是在询问自己情况的时候,才会在面上出现一丝波动。
鹤云程不置可否,语气变得低沉了几分,又说道:
“小花,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你已经从一个小不点变成了现在的解当家,有时候我甚至会对你的成长感到心惊和欣慰。”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解雨臣,眼眸中的神色很是认真又专注。
他将解雨臣每一次的话语,都有用心记在心里去思考。
“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你上次说的我都回去好好想过,你说不想要我再将你当成小孩来看待,这一点我确实该反思,是我的问题,总是还将你看成是一个需要时刻保护的小孩子,却忘记了你早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鹤云程说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在自嘲。
解雨臣只是默默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在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中,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面庞,宛如镜中花,水中月。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惊觉,鹤云程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了一些细纹。
他眨眨眼,心中恍然:原来先生也会老的……
时间真是太过于奇妙。
而鹤云程继续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将你当成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了,你长大了。”
解雨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看,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心底默默的想着措辞。
隔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在先生身边当小孩的日子总是轻松的,我想这大概是不管再经历多久,都很难忘的一段时间。”
鹤云程在他生命中占据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他已经无法想象,这个人要是消失,他该怎么办……
鹤云程嘴角的笑意尚在,却没有笑到眼睛里面。
即便再难忘记,再轻松,都是现在的解雨臣不再需要的了。
他明白的。
一阵阵流星划过。
鹤云程举起了相机,嘴里催着解雨臣快许愿。
而解雨臣的视线慢慢在他的身上划过,很平静。
看似漫不经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最后他看向了天空中那些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道划痕的流星。
流星转瞬即逝,解雨臣向来是不信这些的。
但听着耳边的催促,他还是深吸一口气之后,闭上了眼睛。
将自己刚才的愿望在心里认认真真的重复了一遍。
流星消逝,时间也不早了。
两人干脆就直接等着看日出再走,鹤云程放下相机,在椅子上躺着,等待时间消磨。
解雨臣微微侧头,偷偷用余光去瞟身边已经闭上眼睛的人。
他知道先生还没有睡着,但自己只是想要盯着他看一会儿,一会就行。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目光才能如此的肆无忌惮。
天微微亮。
一轮红日在两人面前升起,鹤云程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打了个哈欠。
瞟见解雨臣站在面前摆弄相机,便随口问道:“小花,几点了?”
“六点几分。”解雨臣转头去看他,笑道:“等我们拍完照片,正好能回去赶上热乎的豆浆和糖油饼。”
“那感情好。”
鹤云程也站了起来,将脑袋凑近相机,想要看看镜头里面的画面。
突然凑近耳廓旁边的温热呼吸,让解雨臣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自觉的侧了侧身体,想要让身后的鹤云程看得更清楚一点。
如果刘丧现在在场的话,他一定能听到他如战鼓击响的心跳。
解雨臣稳了稳心神,将镜头对准了那轮红日升起的山坡。
‘咔嚓’
按下快门。
此后,他的钱包里面便多了一张风景照。
只要看到那张照片,解雨臣好像能透过照片,再设身置地的回到那天清早。
感受到胸腔里那阵炽烈的心跳,还有一起挤在镜头后面的两个脑袋。
距离是如此的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