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扛着李紫嫣,跟着萧婵来到了谢家。
看见李家,江池额头冷汗涔涔。
老天爷啊!
这六姑娘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将李紫嫣扔到谢家,这李家跟谢家还不互相恨死对方?
这是要挑起李家跟谢家的争斗啊!
叶欣被推下水的假山,宛如一座阴森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李紫嫣站在上面摇摇欲坠。
萧婵解开她的穴道。
李紫嫣被冷风吹醒,她努力睁开双眼,想要捞起被子盖住自己,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
她站在高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水池,只要一脚踏空,她就会摔下去。
惊恐之下,“啊”的一声尖叫,划破了谢家宁静的上空。
还来不及反应,背后传来一道推力,李紫嫣整个人就从假山上失重跌进水里。
“噗通”的水花溅起。
萧婵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情平静得近乎诡异。
江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也将目光投向了水里。
李紫嫣在水里拼命地挣扎,平日里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早已不见踪影。
她挣扎了一会儿,这才窜出水面。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月光下,假山上的两道身影。
李紫嫣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觉得置身在黑暗中的他们,像极了从地狱中爬出的鬼魅。
惊恐涌上心头,她奋力地向岸边游去。
待她好不容易上岸,回头看时,假山上的两道身影却如同烟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谢家的仆人被尖叫声惊醒,纷纷围了过来。
李紫嫣看着那些仆人,尖叫怒吼道:“转过去,都转过去!”
闻风赶来的谢恩熙跟谢将军皱起了眉头,李将军质问:“李姑娘,你为何会在我谢家?”
李紫嫣狼狈地抬起头,那眸子如同受惊的小鹿,满是委屈地看着谢恩熙。
按君子风度,谢恩熙应该拿件外裳给她披上,并让人带她去谢家的厢房收拾妥当。
可谢恩熙并不想当君子,他不会为了险些害了他全府的凶手当君子,他没有如此宽广的胸怀。
谢恩熙道:“去给李家传个信儿,再去报官,李小姐深更半夜出现在我谢家,为了李小姐的名声,也为了我谢家的清白。此事都该叫大理寺好好查查,省得其中生出什么误会。”
“恩熙哥哥。”李紫嫣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都如此狼狈了,谢恩熙不但不安慰她、关心她,竟然还想着要报官?
若是事情传扬出去,她李紫嫣还有何颜面见人?
“恩熙哥哥?李小姐,若是我说你这一声恩熙哥哥让我备受困扰,你可否从此不再如此唤我?”谢恩熙问道。
李紫嫣满腔的爱恋瞬间冷冽成冰。
她愣愣地看着谢恩熙,犹如失了语言,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自家的闺女大半夜突然从别人家的荷花池里窜出来?
李将军得到消息,脸色一沉,火急火燎地带着人马赶往谢家。
他在半路绞尽脑汁想了各种方法,要让谢家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却在谢家门口,不期而遇了大理寺卿尤飞章。
尤飞章深更半夜被从温暖的被窝中叫起来,心中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致。
这会儿见到李将军,直接甩给他一个大白眼就进了谢家。
李将军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还惦记着找谢家讨个说法,他真想冲上去和尤飞章理论一番。
他们之间无冤无仇,他凭什么如此轻视自己?
李紫嫣从水里艰难地爬到岸边,一直紧紧地环抱着自己。
直到李将军到来,她都没有变换过姿势。
谢家也没有一个人给她递上一件衣裳。
当李将军来到水池边,看到冷得瑟瑟发抖的女儿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谢将军,你谢家已经落魄到连为女子披上一件衣裳的能力都没有了吗?”李将军脱下外裳,将女儿紧紧拢住,转头对着谢将军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
谢将军并未动怒,而是义正词严地说道:“批衣裳?本将军倒是想问问,李姑娘这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竟然深更半夜跑到我谢家来跳水?”
“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将的女儿怎会在你谢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你谢家?你谢家好歹也是将军府,守备怎会如此松懈?定然是你谢家将我女儿掳来的。姓谢的,我李家与你势不两立!”李将军暗自揣测,谢家此举必定是为了报复叶家之事。
“李将军这倒打一耙的手段当真是登峰造极,不过,你们可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谢家身上泼,也得我谢家愿意承认才行。尤大人,这李家千金深更半夜出现在我谢家跳河之事,还劳烦彻查一番,帮我谢家洗刷这冤屈,莫要让我谢家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谢将军斩钉截铁地表明谢家是清白的。
谢家是清白的。
那么,受害人李家能是清白的吗?
被掳的李紫嫣,躲在李将军的怀里瑟瑟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尤飞章满脸不耐烦地问道:“李姑娘,作为当事人,你有何话要说?”
李紫嫣颤抖着嘴唇开口道:“我是被人推下去的,我冷醒后,发现自己竟站在假山上,我很害怕,可还未回过神来,就有人从背后猛推了我一把,我跌入水中,拼命挣扎跃出水面后,就看到假山上站着两道身影,一道略显纤细,一道略显健壮,只是他们背着光,我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我心中恐惧至极,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想着赶快上岸,可就在我上岸后再回头望去,那两人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谢家的人就出现了。”
尤飞章颔首又问:“李小姐,近日可曾开罪什么人?是否与他人有利益纠葛?亦或与人有什么误会?被凶手推下水时,可曾嗅到什么异味,可曾抓住凶手什么物件,比如衣裳、香囊,亦或是凶手的肌肤。”
李紫嫣垂着眸,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没有。”
“那谢家呢?近日可有与人结仇?”尤飞章转而询问谢将军。
谢将军毫无隐瞒之意:“前两日谢家跟叶家……”
“此事,本官心中已有计较,今日就到此为止,待到凶手查出,本官自会通知你们。”尤飞章言罢,脚步匆匆,急速离去。
他快一步,就能多睡一下。
“李将军,你女儿游玩许久,也该归家了。”谢将军冷嘲热讽道。
“姓谢的,你给我等着。”李将军狠狠地瞪了谢将军一眼,这才搂着李紫嫣转身离去。
待李家众人离开。
谢将军这才审视着谢府。
谢恩熙顺着他的目光扫过,满脸疑惑:“爹?”
谢将军强压下心头的忧虑:“无妨,睡吧。”
谢恩熙颔首。
她丝毫不知,谢将军的心已沉入无底深渊。
在这皇城之中,宅邸守备如此松懈,让人如入无人之境,实乃极其危险之事。
倘若有人蓄意诬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藏匿诬陷的证据。
那便是满门的生死存亡。
尤飞章一上马车,就飞速躺下,盖上被子,心满意足地倒头就睡,浑然不知两道身影在暗处正凝视着他。
“何人?”萧婵轻声问道。
江池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马车,回道:“尤飞章,大理寺卿,查案犹如神助,年方二十六,尚未婚配,家中有……”
他尚未说完。
萧婵便打断了他:“嗯,回吧。”
望着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江池:“......”
这六姑娘真是个冤孽。
江池满心郁闷地回到太子府。
他刚翻墙而入,就被齐刷刷的寒光冷剑架在了脖子上。
江池:“……”
失误,失误。
他应该走正门的。
他可没有六姑娘那般厉害,能够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他转身,轻盈地飞出墙外,绕到大门,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张冷酷的脸,抬手敲响了门。
“江侍卫。”门房看到江池,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是没出去吗?怎么会从外面进来。
太子半夜被萧婵闹腾醒来后,好不容易才再次入睡,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太子。”
太子顿时感到心中郁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皇宫里的父皇。
“进来。”太子坐起身来。
江池一进殿,就急切地说道:“六姑娘将李将军嫡女李紫嫣扔进了谢家的水池,谢将军报了官,尤飞章已经出动了。”
太子坐在那里,一向睿智的脑子突然变得迟钝起来。
“六姑娘是什么态度?”良久,太子才缓缓问出了一句。
“倒是问了一句尤飞章是谁,属下也详细说了他的身份,不过还没说完,她就消失了,估计是急着回家睡觉。”江池的声音里充满了怨念。
太子嘴角微微抽搐,强压下内心的抓狂,平静地说道:“行了,去休息吧。”
“是。”江池如释重负,迅速关门离去。
“哎”随着江池的离开,一声叹息在夜色中渐渐消散。
次日清晨
叶三房的门刚被打开。
门房就看到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门口。
两位大理寺丞紧紧地靠在一起,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门房目瞪口呆良久,这才上前轻声唤道:“大人?大人?”
听到声音的两位大理寺丞慵懒地睁开眼睛,清澈的眼底满是大大的迷茫。
“恩?我们这是在哪里?要去做什么来着?”
“叶家?叶家?哦,查案,叶家的案子是……”另一个大理寺丞看了一眼叶府,一边思考,一边撩开马车帘子,伸手进去拽了一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大人,天亮了,该当差了。”
睡得正香的尤飞章烦躁得拽过被子,翻个身,严严实实的盖住自己准备继续睡。
可下一刻。
一股凉意如凛冽的寒风袭来。
尤飞章恨恨地睁眼瞪着揭开他被子的项华。
项华抱着被子,不知尊卑的居高临下地看他:“大人,天亮了,该当差了。”
尤飞章火气攻心,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身来。
项华将被子团成一团,往角落一扔。
尤飞章沉着脸,捞过被子,被子上还有残存的余温,让他心生睡意。
项华见他还欲睡回笼觉耽误当差,不客气的一把夺过被子,将其叠好摆在角落,成功阻止他的懒惰。
尤飞章叹气,这才不得不拿过官帽戴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出了马车。
叶家门房看到尤飞章,一脸不解,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大人是?”
尤飞章摆出当官姿态,神色严肃:“本官乃大理寺卿,前来叶家,找叶大小姐和叶六小姐查点案子。”
门房一听是要找六姑娘,神色顿时有些微妙的将三人引进叶家。
率先见到尤飞章的是叶夫人。
“不知尤大人找我叶家的女儿查的是什么案子?”叶夫人冷着脸问。
“本官要问的是叶大小姐,和叶六小姐。”尤飞章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和气又不失锐利。
“大人要问我什么事?”叶欣步伐缓慢的走近,神情并没有丝毫害怕。
“你是?”尤飞章挑眉问。
“叶家三房长女叶欣。”叶欣回道。
“先坐,我们等会儿叶六小姐。”尤飞章可不想一句话问两遍。
他与叶欣和叶夫人相对而坐,想着,等叶六姑娘来了,一次性问了话好即刻结案回去睡着。
结果他等到茶水都凉了,
一盏茶的功夫的都转瞬即逝了,这该来的人还没来?
尤飞章眸子直直地看向叶夫人,无声的询问她的状况。
叶夫人不动声色地吩咐丫鬟前去查看。
结果传来:“夫人,小姐,大人,六小姐尚未苏醒。”
未苏醒?若是他在家,这个时候也还没醒。
不对
尤飞章如坐针毡,换了个姿势,对着叶夫人道:“本官事务繁忙,怕是等不了六姑娘太久,叶夫人,您看,您亲自去唤一下六姑娘?事关六姑娘一点清白,还望慎重对待。”
叶夫人深深地看了尤飞章一眼,意味深长“尤大人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唤来。”
尤飞章不禁挑眉,心中暗自思忖,她那眼神怎会如此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