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苏元汐裹紧了被子,“肖姚!你这破屋子能不能烧烧火,太冷了吧。”
肖姚睡的有些惺忪,被苏元汐摇醒,“那我去看看啊,我记得睡前我点了炉子啊。”
肖姚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向屋子角落的小火炉。他蹲下身子,用火钳拨了拨炉子里的炭火,只见那原本奄奄一息的炭火只冒了几下火星,便又黯淡了下去。
“可能是炭火没加够,我再去拿些来。”肖姚无奈地站起身,揉了揉眼睛。
苏元汐在被子里探出个脑袋,“你快点啊,真的很冷啊。”
“知道了知道了。”
肖姚打开屋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在是江南,院子里的水缸表面连一层薄冰都没有结,只是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他快步走向堆放炭火的棚子,拿了几块炭,又匆匆返回屋内。
新炭火开始泛红,有了些许暖意。
“应该很快就暖和了。”肖姚拍了拍手上的炭灰,重新回到床边。
苏元汐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鄂州比金陵冷多了。要不是嫁了你,我肯定不能来这住着。”
“好好好。”肖姚有些宠溺的捏了捏苏元汐的脸,“快睡吧,外面天都没亮呢,睡醒了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忙。”
苏元汐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言语,只是往肖姚怀里又钻了钻,试图汲取更多的温暖。肖姚轻轻揽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不一会儿,便听到苏元汐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着了。
肖姚却没了困意,屋外夜色愈发朦胧,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是伴着苏元汐的呼吸声默默的躺着。
他无法像怀里的妻子那样无忧无虑,终究是他的能力不足,不能守护住她。在咸阳城外的酒楼,若不是温北君在,于志锐就算当时没能杀了他,他也绝对会重伤。
而今,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温北君,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名将了,元孝文赐他冠军侯,已经是侯爵了。
其实肖姚很想听听看后世会如何评价他这个时代,有多少人会被载入史册,又有几个人会进到武庙。
像他这种小人物会被载入史册吗?
他不清楚,他也不在乎。
曾经他满心想着建功立业,挽救大宋。
可他早就放弃了,一个腐朽到骨子的国家还在想着榨干国人的最后一滴血,哪怕苏元汐已经出嫁,环布宋地全境的周礼和宗法还试图将她捆绑在苏家之中。
这样的一个国家和世道,凭什么存活于世?又凭什么要让他来救。
他只想有一个仁慈的君主再次一统天下,哪怕他只是做一个普通的百姓,只要和苏元汐长相守,他也就这么认命了。
吕昌知道自己这个大都督和别地的武将没有任何的可比性,甚至连燕地连败两场的戴勋都比不了。
他只不过是整个宋地推选出来的替罪羊罢了,无论最后胜负如何,他是一定会被记在史书之上的,他都能想象出自己会被如何记载,宋都督吕昌败于某某某手中。
他似乎只是为了成就别的名将而生的败军之将,吕昌不觉得自己会像刚刚战死的郑钦一样,带着整个江州死在司行兆手中。
他从未正视过越国,整个越国早就不姓景了,他觉得应该姓郑,上上下下都是丞相郑邕在做,可郑邕的儿子郑钦在面对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司行兆时没有后退,以身殉国。
宋国有几个人能做到?
吕昌扪心自问,连他自己都做不到,更何况身后那群腐儒?
只会夸夸其谈,用圣人要求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却用庸人的标准约束自己。
“大都督,外面太冷了,回屋内吧,楚国肯定无瑕伐宋,您不必这么约束自己的。”
吕昌其实很想告诉副将马义,他根本就没有担心楚国攻过来,他只是在给自己谋划退路。可是他说不出口,如果宋国真的有人会殉国,他相信那个人一定是马义。
土生土长的宋地汉子,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满心都是对这片土地的忠诚与热爱。
吕昌看着马义那憨厚而诚挚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与无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便回去。”
马义挠了挠头,似乎觉得大都督是在遥望远方的烟波江,江畔有盛极一时的楚国。
芈法目前确实是自顾不暇,无法再伐宋,可如果有一天齐楚真的分了个胜负,那胜者吞并宋国只是时间的问题。
齐国三个月灭夏,吕昌重重的叹了口气,宋国怕是连三个月都撑不住啊。
在宋国的朝堂之上,众臣们还在为了一些繁文缛节和蝇头小利争吵不休。他们似乎看不到国家边境的危机,也感受不到百姓的疾苦,只沉浸在自己的权势争斗之中。
姬右寅几乎快要睡着了,他早就习惯了朝堂之上的吵吵闹闹,那又与自己何干呢?祖宗传下来的国土,大宋国祚绵长,比大秦的国运还要长,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就算天下换几个姓,换几家皇帝,他姬家依旧可以在江南繁华富贵。
无论最后是谁夺了天下,只要他出城投降,带着整个宋地的世家,天下半数世家皆出于宋地,又有哪个当权者可以得罪半数的世家之后还能坐得稳皇位?
他笑了出来,不管天下闹成什么样子,他永远都会是整个江南的王。
肖姚打了个喷嚏。
鄂州真的比金陵冷得多啊,尽管还是江南,可是冬天也有所差距。
如果有一天自己去更北的地方呢。
肖姚突然这么想到,他有一种预感,他绝不可能永远只留在宋地。
那又该如何度过冬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