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柔！你醒了。”方妍的声音如同天籁般美妙。
我慢慢睁开眼睛，几秒钟后，她那醒目的红发和美丽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
“方妍，什么……”我试着起身，但背部的骨头在移动时发出响亮的咔嚓声。为什么我感觉这么僵硬？
“别急，”她急忙说道，把我推回枕头上。她按了几下按钮，调整了床的位置，我背后的那一部分稍稍抬高，帮助我坐起来面对她。
“我还活着？”我难以置信地问道，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是的，”她握住我的手，眼眶里泛着泪光。“你昏迷了一个月。他们说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但你的意识一直没能苏醒。我好害怕，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我昏迷了一个月？”我惊讶地问道，“发生了什么？我以为罗茜应该杀了我？她在哪儿？盛图南呢？”
“发生了很多事情，江雨柔。简直是一团糟。我当时被迫坐在那里，看到了整个过程。罗茜没有完成杀死你的任务，其中一个官员因此开始打她，然后突然有一群人类跳进角斗场，开始殴打上阳人。”
我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听起来确实荒诞。
“然后更多的官员介入，更多的民众参与。那是一场全面的暴乱。最后所有人都被逮捕了，但将军们那时回来了，王猛因为不公平干涉比赛而受到处罚。他被禁止参与任何与角斗场有关的事物，现在他气疯了。”
“罗茜死了吗？”我忍不住问道。
“没有，但她情况危急。那个官员对她下手很重。”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沉重起来，无法相信罗茜竟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了我。在我失去意识后发生的这一切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现在我无法停止思考盛图南的情况。
“盛图南呢？他在哪儿？他没事吧？”
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医护人员突然喊出他的名字，盛图南走了进来。
“希望你在这里更舒服一些。”盛图南的目光固定在我身上，我们躺在他的床上，面对面。得知我恢复意识后，他立刻赶到了医疗中心，并安排将我转移到这里。楼下还有医疗团队待命，以防我有任何状况。
我的身体感觉像是一部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关节移动时都会发出嘎吱声，仿佛是多年未用一般。我把手埋进柔软的床单里，这是我早已习惯的触感，对着他笑了笑。不仅仅是豪华的枕头和柔软的绸缎般的材质让我感到舒适，他的存在也让我感到异常的安心。
“我很高兴你没事。”我轻声说道，当看到他苍白眼下的黑眼圈和手臂上的血红色痕迹时，我的目光因内疚而闪烁。他又开始做噩梦了。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皮肤上，慢慢转过身，直到那些痕迹不再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别担心我，江雨柔。昏迷了一个月的是你。没有人知道你是否还会醒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然后抬头看着我，眼神疲惫而脆弱。“你不想醒来吗？”
床单在我身边沙沙作响，我把手塞在脸颊下面，低头看着床单。
“感觉不像我睡了一个月。事实上，我只有一个梦。就像一个晚上而已。”
我说，“你又开始做噩梦了吗？”
盛图南脸颊上的红晕与他皮肤的苍白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告诉我那些梦。我想今晚我可能无法抗拒你了，请告诉我。”
“基本上都是重复的梦，不过我认为我不会再有那样的梦了。”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因为在梦里你没有醒来，但在现实中你醒了。”他声音中带着浓厚的情感，让我感到震惊。我知道他需要我来帮助他对抗噩梦，但我没想到如果我死了，他会如此受到影响。
“你做了关于我的噩梦？”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盛图南转过身，平躺在床上，凝视着我们上方漂浮的星星和行星的天幕。
“我感到内疚，江雨柔。为在比赛中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任由王猛摆布而感到内疚。我直接落入了他的陷阱，去了一个任何人都可以完成的简单任务。如果我在那里，我本可以阻止一切。他根本没有权力那样做。”
“如果你死了，”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我认为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盛图南的话语再次让我震惊，我皱眉看着他，心中疑惑是否有一天能够真正理解他。有时候，他比刘同和张欢娜这样的战士更像是个有情感的下羽人；而在另一些时候，他又像上阳三位一体那样冷静、无情。
他并不像那些将我从悬崖上扔下去的军官那样冷漠无情，也不像王猛那样毫不犹豫地伤害或杀人。我遇到的每一个上阳人都有着对人类特有的冷漠特质，使他们显得冷酷而致命，但他不是这样。他真的是我在上阳上遇到的最大谜团。
盛图南会感到内疚。他对所有他处决的生物感到恐惧。即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关心我的生死。他为什么如此不同？
“那你呢？”他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我怎么了？”
“你说的那个梦是什么样的？”
经过长时间的犹豫，我最终还是屈服了，向他讲述了那段痛苦的记忆，以及我是如何被抛下悬崖，投入冰冷的深渊作为惩罚，又奇迹般地被拉了回来。
盛图南带着惊叹的表情看着我，当他听完我的故事后，脸上的敬畏之情显而易见。
“我可以看看吗？”他突然问道，我的眼睛因震惊而睁大。
“盛图南，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真的很丑陋，”我说，对自己的伤疤感到不安，那些修补过的人造皮肤让我看起来像个怪物。
“我严重怀疑这一点，而且也不是说我没见过。你还记得吗？在介绍舞会上，你几乎向所有人展示了它。”盛图南坚定地说。
“是的，但那不是出于自愿。我讨厌在那个舞台上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那样走来走去的每一秒。”回忆起那一刻，我感到愤怒，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哦，我不知道那件事。”盛图南谨慎地回答。“你不必展示任何你不情愿的东西。”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像你帮助我那样帮助你。疤痕只是疤痕，但如果把它当作负担背负着，它就会一直压在你的心头。”
我看着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只见到了真诚，然而我还是深深地害怕，一旦他看到我的伤疤，会认为我是一个丑陋的怪物。
“如果这能让你感觉好一点，我有很多这样的疤痕。看。” 盛图南坐起身，脱掉了上衣。当我看到他健硕的胸肌和腹部时，脸颊不由得发烫。是的，他的胸前散布着多处疤痕，特别是心脏上方有一个特别大的疤痕，但不知为何，他依然显得美丽动人。
他的苍白皮肤犹如一张白纸，而那些疤痕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污点，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张画面上的完美形象。
但我能接受自己身上那不完美的部分吗？
我只想躲进被子里，从这个认真地注视着我的杰作中消失。但他的目光充满了希望，让我犹豫不决。
经过几秒钟的深思熟虑，我终于坐起身，然后转过身去，让后背对着他。我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拉扯我的衬衫底部，然后缓缓地往上拉，露出我的皮肤。
我紧紧咬住嘴唇，准备迎接他的嘲笑、惊恐的尖叫，或是盛图南迅速地再次遮住我的疤痕，以免再看到这恐怖的伤痕。
“我可以碰碰它吗？”
他的问题让我吃了一惊，我微微一跳，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我缓缓地点点头，然后感受到他手指的柔软，它们滑过我的背部，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痕迹。他的触摸激起了我内心深处陌生的欲望，突然间，我不希望他停下来。
“真的很美，江雨柔。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所看到的。我不仅看到了修补过的皮肤，我看到了一个幸存的女孩。”
我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破碎了，墙壁崩塌，堤坝决口，泪水盈满了我的双眼。一声哽咽的哭喊在我们周围响起，我意识到那声音来自我自己。我哭出了所有积压的情绪，那些我甚至未曾意识到自己拥有的情绪。深渊的记忆、吴倩的背叛、方妍的瘀伤、盛图南的真诚，以及我与罗茜的最后一战中幸存下来的经历。
他的话如此有力，让我哭到胸口疼痛。他是对的。我确实活了下来，我现在还活着，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靠回到盛图南赤裸的胸膛上，直到他的强壮手臂像温柔的爱抚般环绕住我。他紧紧地抱着我，任由我哭泣宣泄心中的情感。
“你做到了，江雨柔。提名已经完成。你现在是军队的一员，等你感觉好些就会被正式加入军队。”他说，现实如千钧重石般砸向我。我做到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现在我离自己真正想要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逃走。
我将头向后靠在盛图南的胸膛上，他忘记提到的事实变得如此明显，我无法再忽视它。
“不，盛图南。是我们一起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