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嘭——”的一声,太后怒而摔杯。
“榆木脑袋!”
太后气急,胸膛剧烈的起伏,脸色也一片铁青。
“这都什么时候,还守着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位置作甚?庶出就是庶出,一辈子都上不得台面,连柔则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孙竹息躬着的腰压得更低了,“太后息怒。”
太后不能息怒,反而更加恼怒。
“你看看她这么些年里的做派,哪里像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既笼络不住皇帝、又弹压不住底下的妾妃。孩子,孩子没有;宫权,宫权旁落;恩宠,呵——”
“明明是中宫之主,却既不能做到贤惠,让皇帝放心将后宫交给她管理,又做不到有宠有子,保不住自己的地位,更无法惠及家族。”
“贤,丝毫不贤;妒,倒是极妒。”
太后疾言厉色的狠声吐槽,好似要将这些年对皇后的各种意见一次性倒出。
“于宗嗣,残杀皇嗣;于皇帝,可有可无,于家族,毫无助益。这样的人,有何用?若非乌拉那拉家没有合适的格格,当初哀家是断断不会允许皇帝将她扶正的!”
她略微停顿换气,接着满脸怀恋的道:“遥想当年柔则在时,皇帝一心一意扑在柔则身上,王府大权尽握柔则之手。”
“不用柔则主动提及,皇帝便会主动为乌拉那拉家和乌雅家谋求各种好处。哀家想更是从不用操心,柔则便会处理好一切应该处理的人和事。”
当年,纯元分明已经知道宜修就是害自己的凶手,却还是为了家族大计,将不甘和恨意吞下,劝着皇帝将宜修扶正。
“哪像宜修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处处都要哀家提点指教。要哀家操心也就罢了,她竟还生出了反骨,对哀家的话置若罔闻!”
孙竹息及时奉上一盏温热的茶水给太后润喉,“娘娘,皇后娘娘许是一时魔怔了,等过一段时间,皇后娘娘知道处境艰难了,就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太后重重的放下茶盏,“处境艰难?哀家倒是希望华贵妃能犯蠢一次,尽可能的克扣景仁宫的用度,也好让哀家抓点把柄。可你看她上次协理六宫时的做派,那叫一个敞亮,比之宜修更显大家气度。”
孙竹息叹息一声,“华贵妃到底出现显赫,年氏一族又极疼爱华贵妃,为给华贵妃撑场面,大把大把的雪花银往翊坤宫里送,这宫里,有银子自然就万事好办。”
这话说的,倒是叫太后心里发堵。
乌拉那拉家到也曾底蕴深厚,只是费扬古死后就开始走下坡路,族里衰败的速度那叫一个令人瞠目结舌。
孙竹息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刺太后的心脏。
“太后娘娘,奴婢从景仁宫离开时听说,皇上虽将宫权赐予了华贵妃,但目前却是由齐妃、庄嫔、瑾嫔三人打理。”
“既然您有意让皇后娘娘抚养三阿哥,齐妃那边倒是正好能动些手脚。既能让皇后娘娘知道无宠无权无子是什么处境,也能彻底让三阿哥成为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的皇子。”
太后脸上的怒色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思索之色。
从齐妃身上下手,事发之后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夺子之恨这一点就能完美诠释齐妃的动机。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三阿哥是乌拉那拉家的阿哥,齐妃的存在太多余。
“这事你去办,务必要办……”
太后的话还未说完,眼角的视线忽然从一面放置位置刁钻的铜镜里看见了一个正在朝主殿靠近的明黄色身影。
皇帝来了!
太后立即给孙竹息使了个眼色。
孙竹息了然的朝着太后颔首。
而后太后立即怒意勃发的大声质问,“那个云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会穿着柔则的旧衣,而那甄答应竟然还叫她母亲?”
孙竹息诚惶诚恐的道:“太后娘娘息怒,那云氏乃是甄答应之母,于圆明园看望甄答应时偶遇皇上,因其生得与纯元皇后极似,故而……”
孙竹息欲言又止,面上露出难色,好似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一般。
太后故作恼怒的拍在茶桌上,“荒唐!母女共侍一夫,皇帝莫不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
“这……”
孙竹息欲言又止,“回太后的话,皇上原本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人都以为那云氏已经与其丈夫葬身宁古塔。若非昨晚那云氏被人引去太和殿,又被甄答应道破身份,这事必不会成为皇上的污点。”
太后故作自责的捶自己的心口,“到底是哀家的一点私心害了皇帝,哀家活到这个年纪,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记挂了,唯独母家那些成不得事的后辈了。”
孙竹息赶紧上前拦住她的动作,“太后娘娘万万保重凤体啊,皇上、皇上只是一时气恼,定不会当着真与您生气的,这亲母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呢?”
太后喘着粗气摇头,“竹息,你不懂皇帝。他自来嫉恶如仇,最恨亲近之人的算计。哀家此番无奈出此下策,不过是想凭借柔则的遗泽最后在护一护乌雅家,哪想竟然弄巧成拙。”
孙竹息怒声道:“太后您想要护本家后生小辈本是人之常情,可恨的是那幕后之人借此大作文章,离间天家母子情。”
“太后您有所不知,奴婢不久前查到,竟是咱们宫里的林喜去养心殿将那云氏带去太和殿的。而且林喜去的时候手上还捧着纯元皇后的旧衣和旧首饰。”
“但是皇后娘娘那边……昨晚景仁宫有一个宫女投缳自尽,自称是受到林喜胁迫从皇后库房中盗走了首饰衣衫。但奴婢问了人,那宫女自尽是真,其他皆做不得真。”
末了,孙竹息很是中肯的点评:“想来,皇后娘娘也没能查出到底是何人盗走了那些衣服首饰再交给林喜的,否则不会出此下策,随意推了个宫女出来顶罪。”
“而昨夜,咱们宫里虽然有人亲眼看见那林喜离开寿康宫,但他离开后见了谁奴婢并未查到。”
“另外,林喜近来并未多出任何不该有的财物,家里人也都安然无虞,可见其并未被收买或者威胁。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本就是别人安插在寿康宫的眼线。”
“林喜是六年前被分派咱们宫里的,这么多年了都没有露出破绽,可见那幕后之人所图甚大。而这人此次动用林喜,也着实让皇上名声蒙受了极大了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