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骥和杜斌彬一路聊着回到位于石头咀镇的队部,廖春华就在指挥部里心急火燎地等着他俩开会商量队伍在此落脚后的一大摊子麻烦事情。
摆在眼前的头号麻烦就是从南京救出来的五万多溃兵和难民该要如何安置。
才刚坐下,廖春华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为难道:“赵骥同志,你远来劳顿,不过火都烧到眉毛了,也只能先把安置工作商量出个眉目来再放你回去休息了”。
赵骥微微有点诧异:“大别山区如此广阔,安置五万多人有什么好难的?”
“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主抓宣传工作和群众工作的廖春华叹了口气,“当年四方面军离开后,国府组织的返乡团可算是把这里的老百姓祸害惨了,百姓们被他们杀怕了,根本不敢和我们接触,南京这五万多人又怎么安顿得下去”。
“还有就是南京过来的这些人对我们比较抗拒,很多人都不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但我们又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该发的口粮还不能不发,总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吧”。
杜斌彬也赶紧接过话题补充说:“我们从浙东带出来的粮食不多,新的粮食暂时又收不上来,再拖下去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赵骥在原来的时空就听说过大别山返乡团的恶行,现在身处现场,当即就火冒三丈怒道:“我的意见很简单,就先拿返乡团开刀,老子就不信他们会比倭寇还能打!”
廖春华和杜斌彬一听就都犹疑起来了:“现在是团结抗日期间,对返乡团动手在政治上怕是会给别有用心的人落下口实吧?”
“放心吧,不会惹麻烦的”,赵骥笑着解释,“南京那位现在已经逃到重庆去了,一时片刻怕是顾不上大别山里边的事,而且依我估计倭寇最多再有半年时间就会大举西进,大别山附近的国军也都会撤走,到时候谁还会管这些返乡团是死是活”。
“而且拿返乡团开刀还有两个好处,一是告诉大别山的乡亲们我们红军回来了,会为他们以往所受的伤害做主的,倒是如果坐视返乡团作恶不管的话,百姓们反而会对我们失去信心的”。
抗战要打八年,在这整整八年时间里,赵骥有信心能恢复当地百姓对红军的信任。
“二是公审返乡团的时候要组织南京过来的人观审,要通过公审大会让他们知道我们红军是干什么的,到底是不是国府宣传的那样的土匪,另外诉苦大会和白毛女的剧也都要组织起来才行”。
人心都是肉长的,南京救出来的溃兵绝大部分也都是穷苦出身,城里逃出来的市民们也大多都是挣扎在底层的普通人,相信我军这一套政工组合拳打下来,他们不会分不出红军和国军在本质上的区别。
廖春华思考片刻后迟疑着确认问道:“倭寇当真会大举西进?国军当真会挡不住撤退吗?”
“我也不敢说百分百断定,不过依我的判断这是大概率的事情”,赵骥不想把话说死,免得显得自己太过于先知先觉了。
廖春华始终还是担心清除返乡团会破坏一致抗日的大局,但要是大别山真的如赵骥所说会变成敌后的话,那政治上的压力就小得多了。
他如今已经对赵骥的军事判断有了绝对的信任,加上安置工作实在不能再拖了,他定了定心情直接拍板决定说:“赵骥同志的意见非常有道理,那我们就这么办,否则再拖下去就真的只能一起等死了”。
“不过我们第一步的工作必须暂时控制在没有国军驻扎的深山区域,凡是有国军驻扎的地区一律放到第二步再开展工作”。
“好,我同意”,赵骥和杜斌彬一齐表示赞同。
说干就干,三支队的三个步兵团立即分头行动起来,返乡团那点实力也就能欺负欺负老百姓,在三支队的面前完全不够看。
返乡团的驻地都是明摆着的,连侦察都不需要,三个步兵团很快就按照划定的分工区域逐村逐乡地挨个点名、四面包围、喊话劝降。
返乡团在三支队的轻重机枪和速射炮、迫击炮面前完全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大多数都选择了乖乖缴械等待受审,极少数死扛到底的,也都在战士们熟练的步炮协同下瞬间土崩瓦解。
本来红军对待地主武装的斗争原则向来都是“除其首、宽其众”,但一番审理下来才发现大别山的返乡团里基本就没有手头不沾血的,全是畜牲!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在这一点上,三支队的三人班子意见高度统一,先公审,审完之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红军又不是什么一味卖好之辈,不然何以平民愤!
大别山的老乡在四方面军离开后遭了老罪了,家家户户不是有亲人被杀就是妻女强抢被卖,之前是怕遭报复敢怒不敢言,但现在亲眼看着往日残暴至极的恶人在红军的枪口下嚎哭哀求,竟比自己的亲人被杀时软弱得多。
巨大的反差之下,很快就有群众愿意站出来做供指认,一个带动三个,三个带动十个,十个带动全村,返乡团的恶行迅速就清清楚楚地昭示于众。
周驰在公审台下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些不好意思,惭愧地低下了头,因为台上受审的返乡团成员交待得很清楚,他们是按照南京下发的剿匪手册上的规定执行命令的,而且背后还有国军正规军当靠山。
自己一直敬仰的最高领袖原来对待百姓如此残忍,自己这个出身书香门第、一直生活在江南膏腴之地的子弟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些。
周驰一直以来的信仰和理想几乎瞬间崩塌!我参军是为了报国救民,不是为了屠杀百姓,国军……国军……这还是我心目中的国军吗?我们还配被称作为国军吗?
周驰思想摇摆着望向台上的红军战士正义凛然地主持着公道,耳听着百姓们对红军战士发出发自内心的欢呼声,他忽然猛地意识到——这不正是自己想象中理想军队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