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看到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威胁,咬着后槽牙:“吃饭。”
他勾唇,吩咐一句:“来人,传膳。”
很快,丫鬟们将膳食送了进来,摆在了外间的圆桌上。
他把月瑶从被窝里捞出来,给她穿上鞋。
现在已经三月初,但寝屋里还放着两个暖炉,地龙也都热着,屋内暖烘烘的,凌骁是不用这些,他寒冬腊月都懒得用暖炉,但月瑶娇气的很,又怕冷又怕热的。
所以把望山楼当婚房布置的时候,暖炉便也一起添上了。
屋内暖融融的,就在屋里吃饭,也省得穿那些繁复的衣裙了。
他取了一件兔毛斗篷来,给她披在肩上,给她系带子的时候,垂眸看到她纤细的身子藏在略显空落的白色寝衣里,却隐隐可见寝衣下的起伏的曲线。
他攥着系带的手指微微一顿,眸色暗了几分,脑子里浮现出她寝衣下的光彩来。
月瑶本来没力气动弹,索性任由他摆弄,等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气氛渐渐不对劲。
一抬头,看到他一双漆眸已经晦暗。
他看哪儿呢?!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恼怒的瞪着他:“凌骁!”
她都这样了他还在想什么?!
他还是人吗?
凌骁回神,抬眸看她:“嗯?”
他看到她眼里的恼怒,心知她这是真生气了,也不大敢再过分,摸了摸鼻子:“吃饭了。”
春儿也喊了一声:“侯爷,夫人,用膳了。”
月瑶也没力气和他纠缠,推开他就走,到圆桌边坐下。
他跟在她后面,默默走到她旁边的圆凳上坐下。
春儿感觉到饭桌上气氛不对劲,默默的退下,不敢久留。
月瑶闷声吃饭,一言不发,凌骁看一眼她的脸色,缓声岔开话题:“过两日得入宫一趟,陛下赐婚,如今成了婚,按规矩也得入宫谢恩。”
月瑶声音冷淡:“知道了。”
“听说怀玉山的桃林已经在开花了,过几日我带你去转转?”
“不想去。”
他又给她夹了个肉圆子,点漆的眸子看着她,难得的安分:“多吃点肉,补身子。”
月瑶视而不见,将圆子拨到一边。
“……”
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眸底又沉了几分。
她抬眸看他,清凌凌的一双眸子毫无畏惧的看着他,只是一张小脸还略显苍白,怪招人心疼的。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她直接躲开,他便拉住了她的衣袖,轻轻扯了扯:“我下次不这样了。”
她瞪着他:“不哪样?”
他细想一下她生气的原因,态度诚恳的看着她:“不做那么多次。”
她面色微僵,方才还苍白的一张小脸瞬间涨红,又气急的放下筷子:“凌骁!”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凌骁看着她一脸憋闷的样子,压了压微扬的唇角。
她一气急了就不知该怎么骂人了,回回都瞪着那双葡萄眼恼羞成怒的喊他的名字。
喊的他心都酥了。
她狠狠甩一下衣袖,将他手甩开,起身就要走,他站起身拦住她的路,拉住她的手:“外面冷。”
她就穿着单薄的寝衣,披了个兔毛斗篷,衣裙都没穿,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出去不冻坏了?
她挣了一下手,想甩开,这回却怎么也甩不开。
他双手牵着她,将她带进怀里:“那你说,你要怎样?我都听你的。”
昨日是他做的过分了点,但他也不想他们因为这点事又闹僵了。
他想,他大概是贪心的,没成婚的时候只想把她牢牢地绑在身边,如今她终于成了他的妻,他又不满足于仅仅只把她绑在身边。
月瑶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耐着性子温声哄着:“阿瑶,我们都成婚了,往后要过一辈子的,你今日不和我说话,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说话,不然日子怎么过?你想要什么,总得告诉我。”
“我说了你会听吗?”
“当然。”
月瑶抬眼盯着他:“那你以后不许逼我。”
他顿了一下,眉梢微挑:“好。”
她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能答应的这么爽快,顿时有些警惕:“任何事都不行。”
他弯唇,声音依然温和:“好。”
他突然这么好说话,月瑶都有些措手不及,憋闷了满肚子的火气,也一时间没了发泄的必要。
“把饭吃完再睡,嗯?”
他把她拉回去坐下,又给她重新夹了一个肉圆子。
月瑶戳着圆子喂进嘴里,小口的吃着,看一眼凌骁和煦愉悦的脸,心里那口气堵的好似更烦闷了!
等吃完饭,丫鬟们进来收拾碗筷。
“我还有些政务要去书房处理,你先歇着,不必等我。”
他如今虽说赋闲在家,但朝中事务一件也没少,如今还多了个骁骑营,他也没那么空闲。
月瑶拧着眉,谁要等他了?
“知道了。”她应的敷衍。
他弯唇,揉了揉她的发,这才起身走了。
凌骁离开,又有几个管事婆子来问月瑶一些府中事宜,如今月瑶是正儿八经的侯府主母,这些事她是丢不开手了。
忙完了这些事,月瑶又沐浴一遍,身上那些痕迹消退了一些,只是身子还乏力的很,已经要入夜了,她天冷就嗜睡,沐浴完就又躺回床上了。
睁眼看着头顶这陌生的红帐,她才第一次有了真切的感觉,她和凌骁成婚了。
她眼里有些茫然,凌骁说他们成了婚,要过一辈子,可她无法想象,要怎样和他过一辈子。
思绪沉沉的充斥在她脑子里,想的头疼,又翻了个身,将半个脑袋逃避的埋进被子里。
凌骁踩着夜色回来的时候,房里已经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挑开帐子看一眼,她又缩在锦被里睡着了。
他眉心微蹙,怎么总闷被子里?真不怕把自己憋死。
他伸手要去给她整理被子,才要靠近,又察觉自己周身被夜里露水浸湿的寒气,收回了手。
先去浴房沐浴,换了轻便的寝衣,这才翻身上床,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圈到自己的怀里。
他刚洗完澡,已经将周身的寒气驱散,气血充足,所以周身都暖烘烘的。
月瑶怕冷,忽然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像一个大暖炉,她有些依恋的又往暖炉身上蹭了蹭。
他浑身一僵。
他有些僵硬的低头,看到方才自己钻进他怀里,枕在他肩窝处乖巧睡好的女人,心跳忽然砰砰加速。
她方才,是自己钻进来的?
她总是抗拒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他小心翼翼的收紧手臂,将她抱在怀里,垂眸看着她安静沉睡的小脸,心跳声在胸腔砰砰作响。
他低声喃喃念着:“阿瑶,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闭着眼沉沉睡着,没有反驳。
他弯唇,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心里难得充盈的满足。
次日清晨。
月瑶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间压低的说话声。
是剑霜的声音,像在汇报什么事。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想喝口水,伸手去床边的小几上捞,碰到了帐子上的铃铛。
铃铛响动一下,说话声停顿下来,颀长的身影绕过屏风走进来,看到她正在伸手捞床边小桌上煨着的一碗豆蔻水。
他两步迈到床边,伸手拿起了那碗豆蔻水,送到她唇边。
她抬眼看他一眼,一双黑瞳动了动,趴在床上双手捧着碗喝了一大口。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凌骁问。
月瑶莫名其妙:“不是你说要入宫?”
凌骁微微怔了一下。
她早起刚醒,鼻音也重,说话瓮声瓮气的,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软糯。
像在撒娇。
凌骁似乎很受用,眼里荡出笑来,接过了她喝完的小碗, 声音又温柔了几分:“也不必一大早去,若是还困,就再睡会儿。”
月瑶听到他忽然温柔的眉眼,莫名的毛骨悚然,警惕的看着他,他又怎么了?
“嗯?”他见她迟迟不说话,揉了揉她的发。
“不困了。”月瑶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躲开他的手。
他也不恼,唇角微扬:“那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梳妆,我们用了早膳就进宫。”
月瑶古怪的看他一眼,自从昨晚开始他脾气就好的不像话,像是被夺舍了似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嗯。”她囫囵应了一声,算了,他向来阴晴不定的,她也懒得猜他的心思。
“来人。”
很快,丫鬟们端着面盆鱼贯而入,开始围着月瑶侍奉她洗漱梳妆。
凌骁立在一边看她坐在梳妆镜前梳妆,心情如阳春三月般明朗,果然还是该早早成婚,如今她越发依赖他了。
半个时辰后,月瑶梳妆完毕,换了一身水蓝如意裙,发髻挽起,露出纤细的颈子,白玉簪花妆点,左右两边分别一个珍珠排簪,垂下两排流苏,温婉又不失灵动。
从前她守孝,总穿素色,如今是新妇,总不能再穿的太素净,妆容也添了几分明艳,像是春日里绽放的海棠花。
凌骁看着镜中她那张明艳的芙蓉面,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
“夫人,好了。”春儿道。
月瑶起身,准备出门,才一转身就险些撞上一堵肉墙。
她踉跄一下,险些往后摔下去,却被一只手揽住了后腰,又带回了怀里,他扶住她的腰,却没有松开,反而低头靠近她。
“阿瑶,我们晚一点再入宫吧。”
春儿等丫鬟们默默的撤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月瑶怔怔的抬眸,撞进他一双晦暗的漆眸里,顿时头皮发麻。
按在她后腰处的手掌渐渐发烫,他探身下来,想去寻她的唇。
月瑶眸光呆滞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偏头躲开:“那怎么能晚?!”
他吻上她的耳垂,将那颗宝石耳铛咬进嘴里,声音微哑:“晚一点没事的。”
“凌骁!”
“嗯?”他声音呢喃,缠绵悱恻。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昨天说的话又是骗我的?”
“哪句?”
他才问出口,一抬眼,看到她脸已经阴了下来。
他喉头滚了滚,晦暗的眸子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澈:“自然不是。”
她依然冷着脸看着他。
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权衡了一下,最终让了一步,压下欲念,缓声道:“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如今好容易缓和的关系,他不想又因为这点小事生生给闹僵。
不能逼的太紧,偶尔退一步,她才不至于对他信任全无。
他牵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我说过的话没有不作数的,如今我们已经是夫妻,你不想做的事,我自然不舍得逼你。”
月瑶看着他诚恳的样子,脸色和缓了几分,可他掌心烫的吓人,她怕他反悔,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压抑着眸底的晦暗,深吸一口气:“我洗个澡再去。”
他克制的松开她的手,转身就进了浴房,甚至没有停留一瞬。
他怕他反悔了。
他忽然抽离,房内压迫性的气氛消散了大半,月瑶好像吐出一口气。
两刻钟后,他重新从浴房走了出去,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这才走出寝屋。
月瑶站在外面等他。
他换了一身藏蓝色的宽袖长袍,靠近的一瞬,月瑶感觉一阵寒气袭来。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她被他掌心的冰冷刺的浑身一个激灵,想抽出来,却被他攥住,根本抽不出。
“你手怎么这么冰?”
“洗了冷水澡自然是冰的。”
月瑶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冷水澡?”
“不然怎么泻火?”他语气云淡风轻。
月瑶怔忪一下,这么冷的天,他洗冷水澡……
她小声问:“那你冷不冷?”
他微微弯唇:“不冷。”
她紧抿着唇,怎么可能不冷?他浑身都寒的跟冰块一样,掌心也凉的吓人。
他大病初愈,身体都还没养好,却为了一句承诺,宁可大冷天的洗冷水澡,她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到她眼里掩藏不住的些许愧疚,温声道:“阿瑶别担心,冷水澡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答应你的事,我自然要做到的。”
跟在后面的剑霜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自家主子,心道一个冷水澡当然不算什么,在边关打仗的时候不是一年四季都在湖里洗?
洗完内力一催就暖和了,侯爷如今竟还冷上了。
凌骁忽然一个眼风扫过来,带着几分冷冽,剑霜浑身一个哆嗦,立即将头埋下去,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