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盘只有一个长安的大魏皇帝……
古往今来,混得这么惨的天子,还是头一个吧!
元子明嘴角抽搐,这小子讲话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没法子,这两年打仗,不仅把大魏朝的北方精锐都消耗了,就连坐镇在南方的地方军,也被调走了大部分进行作战。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没有了精锐的中央野战军,地方那些宵小之辈,就开始上蹿下跳。
不听朝廷号令,不按时向朝廷进贡赋税,甚至偷工减料,直接不鸟你的都大有人在!
而大魏朝廷,苦于北方胡人的步步紧逼,实在腾不出手来对付这些乱臣。
“这正是草民今天真正想讲的,别看裴济只是陛下的臣子,可是裴家在全国各地,尤其是裴太后的三个兄长,都算是一方诸侯了!”
司马仲本一本正经道,
“裴家嫡长子裴伦,任淮河转运使,控制着漕运。”
“裴家次子裴庸,任楚州刺史,麾下有数千精兵。”
“裴家三子裴爽,任镇南都护,有权调动南部数州之兵马。”
“若是裴太后和裴济死了,裴家必反!”
对方信誓旦旦道,“届时,裴家振臂一挥,裴家的门生故吏再群起响应……陛下,大魏朝从此又多了反军啊!”
元子明闻言,脑海中荡起阵阵涟漪。
他的说法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有例可循,南北朝时期的北魏权臣尔朱荣,就因为当时的北魏皇帝孝庄帝是自己女婿,经常肆无忌惮进入宫廷,最终被厌恶他的皇帝趁着对方进入皇宫时,派禁军乱刀砍死!
而后果也相当严重,尔朱荣死后,在各地掌握重兵的尔朱荣儿子和家臣们趁势起兵造反,杀死了皇帝,北魏名存实亡!
现在,国号同样是大魏,皇族名字同样姓元,会有相同的宿命吗?
开玩笑,这些历史教训可是在自己脑子里深深刻着呢,同一泡屎他还能踩中两次吗?
他手指在案上缓缓敲动,忽然笑道:
“司马仲本,你讲得很好,不过……你还是想错了!若是朕真想灭了裴济,为什么……不连同裴家一块铲除了?”
司马仲本一怔。
卢彬随即递过来一本册子,元子明随手翻了几页,就丢到司马仲本脚下,漫不经心道:
“这是登记在册的锦衣卫人员,其中跟裴家有关的,你可以看看。”
司马仲本打开,嘶得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上面记录的名单里面,居然有裴家三子的小妾、下人甚至是厨师!
也就说,锦衣卫,早就掌控了裴家人的一举一动!
只要愿意,随时都能让他们“非正常死亡”!
针对裴济的行动,根本就不在话下!
“草民无知了!”
这下,司马仲本心服口服了。
元子明笑道:“不过你对时局的推测,倒是非常精准,如果只是一介平民,能看出这么多,已经相当厉害了,到朕的禁军里面来当一个参将如何?”
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政治小白”,正是元子明渴望的人才。
这就说明,此人之前与朝堂上任何一股势力,都没有关联,是完全可以成为“自己人”的!
“鄙人不善于杀人。”对方悻悻一笑道,
“我毕竟只是一介儒生。”
好家伙!那五十三个匈奴的人头还在筑京观呢!
“罢了!那你就先跟着朕,去处理一件事,回来再做定夺吧。”
元子明作罢,负手踱步走出道。
司马仲本跟上去,疑惑道:“万事俱备,陛下可是要下令杀裴济了?”
“不,朕改主意了。”元子明笑道。
…
慈宁宫。
在女儿裴楚然那里待了一个多时辰的裴济,面如土色地走了出来。
就这一个多时辰。
他大致了解了,从女儿去鸣玉坊接元子明,到对方登基后的事迹。
“先是抄了京城里一众王公贵胄的家产,杀死了刘娥太后的父亲!”
“在皇宫反杀了完颜宗弼和他的五千匈奴骑兵!”
“然后,在长安,一手策划了屠杀五万铁浮图的庞大计划!”
什么筑京观、杀胡令、军功爵制,每一项措施,都使得这个朝野老狐狸汗毛竖起!
高!实在是高!
不仅迅速笼络了长安人心,而且还巧妙利用了重甲步兵的优势,克制了完颜娄室的五万具装甲骑,最终反败为胜,灭掉了五万匈奴重骑!
试问让裴济自己来,是绝对不可能办到这种事的!
“这个元子明,老夫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但京城时有传言,说他多年勾栏听曲,甚至有时候为了包一个歌女,出价千金!”
“这样的纨绔货色,怎么会有这样的雄才呢!”
裴济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新天子的压迫感,莫不是潜龙在渊?
难道这就是大魏皇龙的血脉优势吗?每一个大魏真龙,都拥有着难以匹敌的能耐。
可他的女婿,大魏章武帝(九龙),在他眼里,可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只是一个力大无穷、恃才自傲的莽夫而已!
“不对,这个元子明,不对……”
裴济正喃喃自语着。
冷不丁发现,宫门两侧,却唰得一下,飞出大批的锦衣卫。
裴济身边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锦衣卫就已经移动到了对方跟前,吓得对方当场跌倒在地:
“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大魏宰相,大魏兵部尚书,当今裴太后的亲生父亲!”
可是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如果按照那个皇帝的铁血手腕,太后又怎么样?他不会连太后一起杀吗?
正当裴济吓傻时。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冷不丁将他扶起,并将外衣披在对方身上:
“裴大人,长安最近天冷,还是不宜坐在地上,着凉了就不好了。”
裴济一愣,眼角余光发现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上面居然印着五条金爪团龙!
龙袍!
再回神细看,发现扶起自己的男人,身着一袭杏黄色的金绸缎常服。
在大魏朝,只有一个人可以用明黄色或者杏黄色!
“陛……陛下……”
他的嘴唇倏地哆嗦起来,原本起身的膝盖,顿时间又弯了下去。
惊得将身上的团龙大衣赶紧脱下。
元子明不动声色笑道:“怕什么?怕朕干掉你?”
“没有的事!老臣绝没有这个意思!”裴济吓得魂不守舍。
“裴大人还是第一次见朕吧?那你好好看看,朕有没有帝王之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