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洒在庭院里。
此时的院子里,既没有清早的冷风,也没有中午的烈日,温度正好,徐徐清风拂过,带动一片树叶簌簌响起。
张柚看太阳快要落山了,开始把花盆搬回花房里。
她找了小时帮忙,两人忙碌一阵,等张柚想找她搭话时,却发现她不知何时躺在刚搬完花盆的地下,安静地盯着天空看。
张柚跟着望过去。
头顶的天空有一大片云彩,在落日余晖下,显出浅淡的,金黄的颜色。
它有着奇异的形状,像一只鹿,又像马。
被风带着,向西飘去,仿佛是落日对它有别样的吸引力。
“你在看什么?”
张柚走近小时旁边问道。
“不知道。”
“那你在这干什么?”
“累了。”
小时惜字如金地说着话。
看她这样子,张柚有些歉然地冲她笑了笑。
“真是抱歉,一时忘记你一直到处帮忙了。
你要是累了的话,不如回房歇息吧。”
她沉默了一会。
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回去休息。
良久,她摇了摇头。
“我就在这待一会。”
张柚见她坚持,也不再催促她回房。
“那你注意不要睡着了,免得着凉。毕竟越是到晚上越冷。”
“嗯。”
张柚自己把剩下的花盆都搬了回去。
一鼓作气全搬完还是有些累的。
张柚坐在花房空地里。
一边歇口气,一边清点数量。
小时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走近后,就乖巧的缩成一团蹲在张柚旁边。
“小莲,我饿了。”
张柚听见她软绵绵的声音,也不继续歇着了,心软地带她去吃晚膳。
晚膳后,小时就直接休息去了。
“她今天真是难得安静。”
兰香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淡淡开口。
“毕竟干了一整天的活,她之前又没干过活,一下子这么多活,肯定累得不想说话。”
“你别说,这样真挺好的,她安静下来,感觉好正常啊。
唉?你说,她这个病要怎么治啊?
也没见二小姐开药。
就只是让我们带着她少睡多做,这就可以了吗?”
张柚闻言摇了摇头。
“不清楚,也许,这就是治病的一环?你不也说她今天看起来正常不少。”
“二小姐还是太英明神武了!”
兰香激动得眉飞色舞地。
张柚在心底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毒唯。
名不虚传。
照例,她们把这一日小时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记录下来报告给静兰。
一连五日,小时都跟着张柚她们作息。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小时这几天偶尔会有些奇怪。
她有的时候会变成另一副神态。
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
她的神情,时而悲戚,时而迷茫,交织往复,像是陷入某个循环。
她那个神情,很像当时她生气放蛇咬钱有升的气场。
所以,张柚和兰香,也不敢靠近她,只隔了三四丈,远远观察她。
直到她神情激动,双手紧紧抱住头。
每次她头痛之后,都会又变回那个呆呆傻傻的样子。
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两天。
两天里,张柚和兰香胆子也渐渐大起来。
她们偶尔会和那个反复无常的小时说话。
她一开始,并不理会她们。
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来她也会说两句。
她总是重复着说“为什么?”
张柚和兰香猜测,她可能是因为某件事——很大可能是因为某个渣男,被欺骗了感情,所以疯疯傻傻的。
张柚没说的是,她这个样子,是精神分裂。
这种精神疾病,在现代都只有药物缓解,还从来没有统一的方法能保证治好的。
小时的病,在这里,只怕要耗费乔二很多心血了。
定州已经入夏了。
院子里种植的花草树木都茂盛地长着。
清晨还能听见蝉鸣鸟叫。
商会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乔二也终于有时间专门给小时看病。
她给小时把完脉后,开了两副汤药,早晚各一副。
张柚接了熬药的差事。
每天顶着苦涩的药味熬着。
小时一开始不乐意喝,觉得太苦了。
张柚和兰香连哄带骗地,还拿了张柚私藏的蜜饯给她吃,她这才乖乖喝药。
每日未时,乔二都会替她针灸。
每次针灸的时候,张柚都有一种感觉。
躺在榻上,安静针灸的小时,不是那个傻傻呼呼的小时。
虽然她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但她的眼睛,透着清明。
像是尝过人间百味,看淡世事无常。
但是,也只有针灸那一个时辰,小时是这样的。
针灸之后,她会有一小段时间的安静期。
是那种脑袋空空,忘记很多事情安静。
然后慢慢的,她的脸上会带有微弱的起伏波动。
仿佛记忆起什么东西。
但是,无论张柚和兰香她们怎么盘问,她都没有说。
针灸第二天,她沉沉睡了过去。
她皱紧眉头,神态不安。
但乔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张柚觉得可以看看后续。
也许,她真的可以治好小时。
乔二取完小时身上的针后,她还在不安地做着梦。
不一会儿就惊醒。
她惊坐而起,脸颊因为急促呼吸变得绯红,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兰香担心问道。
她还是有些害怕小时的,所以哪怕关心,也没敢太靠近她安抚她。
小时像是没听见一样,眼睛里还有着惊恐以及微不可察的悲伤。
她急忙下榻,一个人跑回房里,关紧了门。
“唉?她怎么了?这样真的没事吗?”
兰香看着她的身影,小声和身旁的张柚吐出着。
张柚还没回答。
乔二开口了。
“正常,再过几日,她清醒的时间会更长。”
说完她就离开,去她的书房了。
兰香强忍着被偶像回复的激动,一直等到乔二离开,才敢高兴地低声尖叫。
“啊!又是跟二小姐说话的一天!”
张柚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和她说了声后就开始去做自己的活计。
搬花盆回花房时,路过小时的房间。
里面似乎又有低低的啜泣声。
声音里带着不可磨灭的痛苦,但又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