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小远城.
李明莺从连泉手中拿到最后一枚冰片,这连泉也是倒了大霉,多年前的旧伤未愈,石寿村的柔肠玉酿也只是个骗局,等他回到黄泉府,还没将养好,就被什么金鸳盟圣女打上门来。若是他全盛时期,这些无名之辈在自己面前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可现在,他只能被逼着逃到了这穷乡僻壤来。
可这事也不是全无好处,比如此地虽然偏僻,却有个绝世美人,他仗着自己功夫高强,给了些钱,便强娶了那女子。那美娇娘开始虽然抗拒,但这几日也接受了自己,温柔小意起来,比江南女子也差不了多少。
原以为好日子就要开始了,没成想又杀出来个李明莺。跪在堂下的连泉百思不得其解,想着等李明莺走了,定要请人来驱邪。
可他还没想完,就见李明莺看向他身边的女子:“你是自愿嫁他,还是另有隐情?”她倒也不是凭空有此一问,而是她从这女子眼中看见了恨意。
连泉新娶的美娇娘盈盈拜倒:“还请前辈救我!”
从李明莺眼中看出杀意的连泉: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这次不好把姑娘带走了,李明莺想了想,把连泉和牛头马面打包带走,送到了苏文才的小茅屋,若是他好好表现就给他治治,若是故态萌发,那便直接埋了。
明明是隐居在此的苏文才过上了热闹非凡的生活,苏小慵本就闲不住,明芷榆被她带的也活泼了许多,两个小孩整日在院子里林子里吵吵闹闹,关河梦原本是安安静静坐在院子里研究医书的,可连泉来了之后,两人经常讨论着讨论着就吵了起来,最后找到苏文才评理。
狮魂和牛头马面倒是相见恨晚,三人各有残缺,彼此惺惺相惜,狮魂来得早,就开始教牛头马面认药材。
屋内,苏文才一脸无奈地看着院子里的场景:“李前辈,这冰片您可找全了吧?”可不会再往我这捡人了吧?
李明莺也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明明上次说收留明芷榆是她最后一个要求,这才过去了多久,就送来了两个……三个人。
“嗯,已经拿全了……还剩那个地方没有去了。”她眸光闪动,转而说起别的,“最近中原似乎不太平,李莲花他们回来了么?我在离州时,见到漠北的人了。”
苏文才眉心一跳,漠北的人来了中原,虽然只是离州小远城,可他竟然没有得到一丁点的消息?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差。
“关外最近送来的消息都是并无异常……看来我是不知做了多久的聋子瞎子啊……关外之事,我也不敢断言了,只是……他们放出消息,利用我将他们引过去,恐怕也是龙潭虎穴啊。”苏文才露出几分苦色,想他自以为是执棋者,一不留神也成了别人的棋子。
李明莺眉头拧起:“我去关外找他们!”说着,起身往外,不过须臾就不见了人影。
屋内徒留苏文才张着嘴,还未来得及出声,只能看着热闹的院子,缓缓放下手摇了摇头:“真是……给我找了一堆大麻烦啊。”嘴上说着麻烦,可看着苏小慵跑来跑去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热闹些也好……一直沉在底下,真要被人当大王八捞起来了呢。”
一时间,杏花林内外,数道潜藏着的身影动了起来,往四面八方而去,院子里,唯有连泉耳朵动了动,眼底多了些思索。
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陪伴几十年也难以焐热,可有时候,只是在一起吵吵闹闹,就再也无法放下了。看了眼安静坐在一旁翻看医书的关河梦,连泉放下手中的笔,走进了苏文才的屋里。
关外。
即使是在场武功最差的阮青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俞秋彧逐渐消散的生机,不由皱眉问道:“你这人……就算没有我们这一遭,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吧,为什么要抓我爹,又留下我们呢?”
俞秋彧动了动眼珠,看向这个他早已在情报中认识,按照他的计划,本该死在最好的年纪的少年人,扯了扯嘴角:“反正已经成了弃子,最后一搏又如何?若是我胜了,能得到你父亲和曾经的中原武林第一人做血仆,未必不能亲手向魔门收点利息。”
“可是你输了。”
“……是啊,我输了,”俞秋彧满不在乎地往后一靠,仿佛他还端坐在他的门主宝座上,而不是一地废墟里,“我输了,所以我会死,而你们……会带着我收集的所有的情报,替我向魔门讨债。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我的打手们?”
阮青竹忽然觉得这个人如果不当什么劳什子的门主,当个商人,没准会富可敌国,不过也最容易被皇帝老儿找个由头收拾了。因为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作价,放在天平上,任人挑选。
他不喜欢这种人,下意识皱了皱眉:“你倒是好算计,却没想过我们若是不想对魔门出手呢?中原那么大,又不是容不下一个门派,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们在西域是唯我独尊,来了中原,可未必能讨得了好。”
他说这话,自己心里也没底,比较看李莲花他们的表情,好像是件十分严重的事情,但不论如何他们人在关外,操心也是白操心,这话不仅是气俞秋彧的,也是开解李莲花等人的。
可俞秋彧听了也不生气,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呵呵,是吗?不去也好,不去的话,就留在关外看看吧……关外啊,有终年不化的雪,寒冬也冻不住的湖……大雪几天几夜都下不完,把门都堵上了……”
他声音逐渐变轻了,直到彻底消失,这位七情门掌门,以身入局,却终究一败涂地,也或许,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的人生,早已停滞在失去家人的那一天,此后只能接受到愤怒和恐惧的每一天,都是在地狱里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