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澜还傻愣着，戚怀烨只沉吟了片刻，便跪着将兵符接了过来。
“臣，遵命。”
二人扮作皇帝的侍从，套上人皮面具，从诏狱中正大光明地走了出来，秘密出了宫。
身着玄色龙袍的皇帝陛下，遥遥回望着紫宸殿的方向，眼神中潜藏的痛意一闪而逝。
天边墨云翻涌，微末的阳光想要刺破厚重的云层，却迟迟徒劳无功。
此后一日三餐，他都亲自送进了私牢。
萧无玉对他的殷勤熟视无睹，每次只要他一来，就仰着头靠在墙壁上发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他。
“绝食？”
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只剩下漠然。
男人屈尊降贵地端着碗，喂到她嘴边。
“若是不想你那个乐师死无全尸，就乖乖吃饭。”
“你！”
“你敢动他，我跟你没完！”
不知道薛翎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他关了起来。
萧无玉狠狠瞪他一眼，伸手把碗抢了过来。
“我自己会吃，不用劳烦陛下您伺候我。”
她扒了两口饭，索然无味，心里担心着薛翎的安危，还是问出了口。
“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对不会为难他。”
萧无玉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那你让我先见他一面。”
男人却强硬地把筷子放进她手里，耐心越来越少。
“我说了，先吃饭。”
萧无玉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味同嚼蜡地将桌上的食物都咽下去。
“好了，你说让我吃饭我也吃了。你说让我乖乖听话，我也没有违逆你。”
“我现在就要见薛翎。”
顾鸻勾起嘴角，“你放心，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不过。”
他露出一个无赖又恶劣的笑容，“他能活多久，取决于你听话的程度。”
萧无玉见他耍人，恼羞成怒，指着他鼻子骂道：
“顾鸻！你别欺人太甚！你刚刚明明答应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到底对朕有什么误解，朕何时是君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意。
可手却根本控制不住似的，一股脑把桌上的碗盏全都拂到地下，摔了个粉碎。
她把后槽牙咬的咔咔作响。
“你别逼我。”
男人沉着脸看她，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狭小又阴暗的牢室中蔓延。
顾鸻强行压制着体内想要喷涌而出的怒火。
“朕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他不会有事。”
萧无玉闭了闭眼，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捡起地上的瓷器碎片，尖利的锋刃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我也说了，你别逼我！”
“否则，我会毫不犹豫的割下去。”
男人暗金色的瞳仁中划过一抹惊诧和恼怒，随即又神色自若地笃定道：
“你还没有救那个人，你舍不得死。”
萧无玉苦笑一声，他说对了，她不敢去死。
她死了，顾承昭或许就被永远封存在这具躯体中，被这个人鸠占鹊巢，暗无天日。
她颓然的垂下了双手，瓷片掉落在地面，摔成了更破碎细小的残片。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被折磨了这么久，她真的累了。
男人朝她走近了一步，宽阔的阴影笼罩着她，她只觉得一阵窒息的压抑。
他缓缓开口，甚至有一丝卑微的小心翼翼。
“我要的，不过是你的真心而已。”
萧无玉冷嗤一声，眼带轻蔑。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你杀了我们的孩子，羞辱我强迫我，你做的哪一点能让我对你付出真心？！”
“那也是你先骗朕的，你带着不纯的目的接近朕！”
“你还想让我说几遍，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是来救你的！”
男人掐着她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你要救的是他，不是我。”
萧无玉在他的眸中捕捉到一抹失望。
随即，放在一旁的一个紫檀木箱子被打开，泛黄的信件雪花一样飘落下来，洋洋洒洒扔在她面前。
这是？
她这一年多以来，和顾承昭写的信。
私密的东西被翻出来，她顿时气急败坏。
“你没资格翻我们的东西！”
男人的修长的手指带着眷恋，细细抚摸着她的脸颊。
“原来，你是辰国的公主。”
萧无玉拍开他的手，“既然知道了，就给本宫放尊重点。”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浅笑，“辰国的长公主殿下，和朕有婚约。”
“看来昭仪这个位分确实是委屈长公主殿下了，时至今日，朕才知道，原来你是朕命定的皇后。”
萧无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和我有婚约的是顾承昭，而不是你，别自作多情了。”
他不依不饶的将她强势摁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钳住她的双臂。
“是他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这具身体的。你最终还是会嫁给我，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永远都别想见到他。”
萧无玉无力地扯着嘴角，挣扎的手臂渐渐乏力，最后只能颓然放弃。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手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脊背。
“这就对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朕不会伤害你。”
“他能给你的，朕也能给你。我所求的，不过是你把给他的爱，分一点微末给我。”
萧无玉无声地流着眼泪，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也曾想过趁他松懈，自己把他头上的针拔下来。
可是薛翎再三强调过，必须以内力辅助，九根金针要分毫不差地同时拔出，她试问自己，根本做不到。
如果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大概率会危及性命，或者陷入疯魔，神智昏聩，再也醒不过来。
她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绝望无助过。
就连当年宥京被攻破，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患得患失。
顾鸻抬手抹去她的泪痕，抱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诉说着。
“等收拾完颜婼，我们就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
他抱着她，好像已经看到了幻梦中她凤冠霞帔的样子。
“孩子还会有的，我能给你的，一点也不会比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