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典回道:“昔日父亲曾去过北地为官,那年冬日大雪纷纷,镇北侯打了胜仗归来,正逢兄长出生,镇北侯见远处白雪覆盖贺兰山,便为他取名贺兰雪,小人只是沾了兄长的光。”
贺兰雪,正是贺兰典的嫡长兄。
在秦都年轻一辈之中,贺兰雪也算是出色,秦宜真偶然也听说此人,据说如今在编修史记。
贺家家庭和睦,嫡长子也出色,是底下弟妹都服气的嫡长兄,若是要论嫁人,确实算是不错的人家。
“原来如此,竟然是镇北侯取的。”秦宜真想到镇北侯霍渊,心中也有无限唏嘘。
若说东秦名将,霍渊比程堰这平西侯更赫赫威名。
只是两人职责大不相同。
霍渊坐镇东秦北方,是守卫北方外族的屏障,不说东秦,便是在四国之中,也是受人敬仰。
而程堰更多是坐镇国中,平定内乱,抵御各国来犯,于东秦众人而言,他确实是神将,但于各国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两人一对外一对内,保得东秦太平。
秦宜真想到程太后与那位镇北侯之间的因缘际会,心中叹息。
“镇北侯好些年都没回来过秦都了吧。”在上一世里,程堰过世之后,霍渊回来过,西梁入侵,程太后亲征,便是他坐镇秦都。
待程太后归来不久,他又回了北地,等闲不回秦都。
秦宜真心里忽然觉得堵得慌,大约是这芸芸众生,不管是身在高处的帝王,还是的碌碌其生的普通百姓,都有许多的遗憾与无奈。
求不得,憎怨恨。
一身风霜度平生。
秦宜真捏紧了袖口,若是上一世程堰没死,她与程堰是不是也会那样冷着过一辈子?
不会的!
秦宜真突然否认,他并非是好性子的人,容着她闹几年别扭,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她再闹,指不定会用什么强势的手段让她清楚明白。
贺夫人解释道:“并非是如今这位镇北侯取的名,而是老镇北侯他老人家,前不久,我家老大还去拜见过他老人家,听说是过了冬之后,身子不大好。”
老镇北侯便是霍渊的父亲了,这位退下来之后倒是在秦都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就是多年军旅,受过的伤不少,如今上了年纪了,总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说起来,程太后与霍渊之间的错过,也有这位老镇北侯的缘故,年少时,少年少女互相倾心,本以为可以此生相守。
后来老镇北侯逼着霍渊娶了部下的女儿,只准许程太后进门做妾,程太后这边又被张氏逼着,要将她送给十几房小妾的老东西做妾。
程太后为了自保,也为了霍渊死心,义无反顾地做了太宗的妃嫔。
两人各自婚嫁,再无瓜葛。
终成遗憾。
“怎么不太好?可是请了太医过去看过了?”秦宜真皱眉,虽说这位老镇北侯拆散了一对姻缘,但到底是东秦的功臣,秦宜真还是担心他的身体的。
贺夫人道:“就是老毛病,入春之后雨多,说是腿疼,太医是请了,只得将养着。”
秦宜真点点头,心道得同景安帝说一声,让他再安排个太医去看看,如此才算是妥当。
公是公,私是私,就算是曾经这位是拆散了姻缘的恶人,但作为帝王,也应该多关怀这些功臣能臣,尤其是这位大半生都在北地镇守山河。
“不说这个了,贺三公子,你说你在青山书院读书,读的是什么书?可是要走仕途?”
贺兰典回道:“回公主的话,小子倒是想走仕途,只是资质平庸,恐怕这一辈子能考中个举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资质平庸,却也能考中举人,那也是勤勉努力了。”秦宜真笑了,“尽力便是了。”
依照贺家这条件,贺三公子若不是资质平庸,大概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如今算起来,也是两家各得所需,平西侯府想给赵如芳寻一门不错的亲事,而贺家呢,便用一个资质平庸没有多少前程的庶子,来换取与平西侯府的往来。
不求太多,只求念在赵如芳兄长的恩义上,小夫妻俩逢年过节能上门送些节礼,前来拜见公主侯爷,对贺家而言,也是百利无一害。
毕竟这两位也不是谁人想见就能见的,也不是谁想送礼就能送到跟前的。
赵如芳还担心自己长得不够美丽,不足以吸引贺三公子,其实只要她长得不丑陋,人没什么大缺憾,贺家都能敲锣打鼓地将她娶回去。
不过秦宜真又多问了一句:“若是你将来不能入仕,那要做些什么?总不可能考不上一直考,一辈子都在读书吧?”
贺兰典回道:“回公主,若是而立之年小子不能考中进士,便打算寻个书院教书,此后一边教书一边继续考,四十岁,若是还不得中,那就安心教书育人。”
“让公主见笑了,小子除了读了几本书之外,也没别的本事了。”
秦宜真点头:“其实不能入仕,当个教书先生确实也不错,这世间的各行各业,每一样都是极为重要的,武将守山河,文臣治四方,听着确实最为波澜壮阔。”
“但作为一位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同样也是令人敬仰,这世间的每一个位武将文臣,就没有一个是自学成才的,若无先生们传授文武艺,他们便没有如今之能。”
“你不必妄自菲薄。”
“你要知晓你曾教导过的每一个学子,他的名望功绩,也有你的一份功德,这可是千古功德事,若是你能教出一个绝世能臣来,这千古青史,也有你的一笔。”
贺兰典心跳怦怦怦的,只觉得一颗心都激动得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像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资质实在是平庸,又不愿一事不做浑浑噩噩一生,好些都会选择成为一个教书先生,至少他们读过很多书,教导个蒙童秀才还是可行的。
这本来就是他们最后的颜面和倔强,可如今听公主这样说,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高尚起来了。
他们资质平庸,虽不足以为官,可若是能为天下教导出良臣能臣,同样也是万千功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