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7日 星期五 阴
一早上没见着“戳一戳”。d(?д??)
他去哪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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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间寝室的上铺，棉被反常地没有盖在身上，而是整齐地叠放在枕头边，把里侧人肩膀往上的部位挡得严严实实。李鑫趴在那，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床上，她的嘴里叼着支中性笔，上上下下，像个跷跷板，一端是摊开在枕头上的笔记本，一端是她自己。
寥寥两行，区区十几个字，她这样瞧着，发了半天的呆。
今早的天气很差，云很浓，很重，像是要下雨，也可能是要下雪，谁知道呢？总之太阳始终没有露头，都中午了，窗外还阴阴的。
无论下雨还是下雪都挺好的，那样的话下午就不用上体育课了。
李鑫想着想着脑袋慢悠悠地晃啊晃，晃得嘴里的笔掉到了床上，在学校统一配的绿色床单上画下了一道淡淡的墨痕。原本晃啊晃着的脑袋突然摇了起来，像个拨浪鼓。
不对不对，一点都不好，要是下雨或下雪的话就上不了体育课了。
李鑫换了条胳膊继续托着腮，空出来的右手拾起了落到床上的笔，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在笔记本上添了几字。
几个字的差别，眼前的日记就好像从一篇寻常而简略的记录变成了世间罕见的艺术品，李鑫缓缓地展开了眉，再打量了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扣紧笔帽，轻轻地合上笔记本，封面上山花烂漫，女孩的眼里如有春风，竟一时愣了神。
腰间传来丝丝麻意，李鑫以面朝下，叩在了枕头上，趴太久，腰都酸了。她将笔和本子塞进枕头下面，寒冷还算是懂礼貌，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梯上，一直等到女孩收拾完了才呲牙咧嘴地扑了上去。李鑫忙抓向枕边的棉被，将被子扯过来的同时转身，仰面躺下，整个人被冻得哆哆嗦嗦。
“嗯——”一张脸从床边浮了上来，她看着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蚕的李鑫，纳闷道：“你刚刚在捣鼓什么，怎么噼里啪啦的？”
“不好意思呀。”李鑫转过身，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扒着护栏的张怡宁，“太冷了。”
张怡宁用一双要把人刺穿的眼神盯着李鑫，仿佛在说，我说我信你你自己信吗？
李鑫好似是看懂了张宇凡的意思，表情坚定地重重点了两下头。
张怡宁无语地白了李鑫一眼，李鑫也不甘示弱冲着张怡宁做了个鬼脸。
悄声的打闹告一段落，张怡宁又潜了下去，躺回自己的床上。见张怡宁离开，李鑫并未重新平躺，而是用胳膊撑着床板，微微起身，看了眼窗外。窗太小，她又在上铺，只能看到杂草衰败后露出的深棕色土地，至于天气如何，是否还是浓云一片，是否仍未出太阳，就看不出来了。
有些失望，但仅仅只是有些。李鑫躺在床上，眼睛闪闪地看着天花板，嘴角隐隐有笑。她就是这样，情绪偶尔会阴天，会下雨，也会下雪，可就像是局部的天气决定不了总体的气候一样，纵有阴雨雪，她的心上啊，始终四季如春。
12月27日 星期五 阴
一早上没见着“戳一戳”。d(?д??)
他去哪了？(┯_┯)
那就下午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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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三班教室。
第一节上课前的十分钟听力练习在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哈欠声和波浪似的点头中结束，声音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期，静得可怕。
预备铃打响，大家像是收到召唤了一样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表情复杂地看向教室一角。这几乎是每隔一两天都会发生的一幕，如果这里突然出现一个外来参观的人，恐怕不免会怀疑自己是否落了某个非法组织的圈套，也对，毕竟这里比荒山野岭也没好上多少。
“喂，喂，123，喂......”
挂在教室墙壁上的黑色音响发出了大小不断变化的声音，那道声音很糊，如果不是熟人很难听出是谁在说话，但这并不妨碍它像一把利剑，悬在了每个能听到它的人的头顶。有人闭上了眼睛，嘴里默念，有人双手合十作祈祷状，有人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喂......好，现在可以了......”
音响另一头的调音结束，就好像高悬在顶的剑脱鞘，寒光凛冽。
“今天体育课照旧哈，还有几个月就体育中考了，时不我待，体育是很重要的，能和语数英的等级置换......”
剑锋刺下，溅起一片吵杂，声音掩盖了音响里还未说完的叨叨话语，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再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有人张大了嘴发出生无可恋的哀嚎，有人摇晃着身边的人发泄着心中的愤懑，有人指着窗户外面的天空脸上写满了不理解......
教学楼下的广场上传来催促集合的哨声，大家虽各有各的小情绪，但都还是站起了身，朝外走去。
凡事皆有例外，在人们因伤悲和气愤而无暇关注到的地方，有人面若桃花笑如靥，欢喜得像是过新年了一样。
张怡宁模仿着恐怖电影里的僵尸的模样一顿一顿地转过头，眼如死水。
正沉浸在喜悦中的李鑫就跟电视频道切台似地突然脸色一变，露着白牙的嘴像是老鼠夹一样瞬间闭上，原本昂起的嘴角与地心引力同向，眼睛里泪光泛滥，鼻子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我不要上体育呀，呜呜呜，这么阴的天为什么还要上体育，呜呜呜，万一一会下......”
哭诉未止，乍然一根食指戳在了李鑫的脑门上，只是这轻轻一推，那整个人就东倒西歪。
“装，再装，我刚刚都看见你呲着大牙了。”张怡宁的手指停在原地，李鑫的身子晃回来后又被推了出去。
“哦，对对对，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李鑫顺着被推出去的方向弯下腰，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水杯，紧接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抓着张怡宁伸出来的手指，一边小劲拽着一边督促道：“装水，走走走，快去装水。”
“你别转移话题。”张怡宁看着李鑫那真诚里带点可怜的大眼睛，哄小孩似地回应道：“好好好，装水，装水，去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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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二楼只有三个初三年级的班，再加上出来得晚，所以走廊上没几个人。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李鑫歪头透过走廊的窗户看了眼楼下的广场，已经站好了队伍，还能隐约听见点名的声音。
“等等等。”身后传来张怡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声，“你把我水杯带上，我去给你点到。”
“张怡宁最好喽。”跑在前面的李鑫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两步并一步地跑到张怡宁面前，拿过水杯，又一溜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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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的饮水处，李鑫缓着气，把已经自己的杯子接满后又拿起张怡宁的杯子，摁动了出水键。
有咳嗽声从转角处传来，声音有些熟悉，李鑫好奇地转过头，踮着脚尖，前倾着身子往那边打量。
“戳......戳一戳！”常遇春闻言抬起了头，随之放下了捂在嘴前的手。
“你怎么了？”李鑫重新站好，关心道：“怎么一直在咳嗽？”
“没事。”常遇春走到饮水机旁，把头转到一旁，隐隐地又咳了一声，“喝水呛着了。”
“哦。”李鑫点点头，放下脚后跟，面朝着杯子，眼睛飘呀飘。
饮水处只有不到五平方米，一台出水机就占了大部分空间，剩下可以供人站立的空间很小，李鑫觉得现在格外地小。他在做什么？他在看哪里？他在想什么......她统统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个男孩站在那，静静地等着自己。
“水接满了。”
“啊？”李鑫似懵未懵，扭头看向常遇春，他正倚着墙，歪着脑袋，瞧着她的身前。注意到李鑫转过来的目光，常遇春伸出手指了指出水机的位置。
“哎呀呀呀——”意识总算是上了线，流水声漫过耳蜗，李鑫猛地把头扭了过去，按下了停止键，水险些就要溢出杯口，女孩松了口气。
“轮到我了。”常遇春走上前，摁开了出水键后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李鑫，“你不去集合吗？”
“我也等等你。”李鑫抱着两个杯子，脑袋高高扬起，“两不相欠。”
常遇春简单地哦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两不相欠吗？谁欠谁？欠了多少？又还了多少？
当时的人们说不出，多年后的人们说不清。
李鑫的目光紧紧地跟在常遇春身后，瞧着那个放在出水机上的杯子。还没等李鑫看到杯子里涨上来的水面，常遇春就抬手按下了停止键。
流水变小，直到最后变成了三两滴，挂在出水口上，久久不落。
“走吧。”
“来了。”
李鑫落后半个身位地跟着常遇春，一会离得近，一会离得远，像是一处枝头上的片片花瓣，跟着风儿嘻嘻闹闹，却始终在枝头......
水未满一杯，女孩的心潮泛滥成灾。
2024年10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