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氏之事。
刘牧根本顾不及。
天下乱象尽显,士族,天子在洛阳执棋落子。
双方都想要争一个你死我活,唯独避开三辅。
长安。
骠骑将军府前。
孙坚负手而立,望着两面大鼓苦涩难言。
“将军。”
“每日来此作甚?”
程普扶剑,眼中满是不解。
孙坚神情复杂,转头慢行道:“某以为被骠骑举荐,便是宗室之臣,不曾想最终只得别部司马之职,后受张温所征,来了长安统兵,你说天下之人,是否会唾弃某是忘恩负义之徒。”
“这……!”
程普不知作何回答。
他也不懂孙坚为什么要改换门庭。
若是没有跟着张温,想必早已是骠骑幕府之将了吧。
“你不懂。”
“某别无选择。”
孙坚跃上战马,俯瞰道:“窦家女要许给策儿,荆南,江东,三辅俱有士族许下重利,让某来长安,某生于一隅之处,朝中无人可靠,这些人想要让某成为他们刀,不选择就是死,如今太尉被免,某必被调离长安。”
“将军。”
“为何不问骠骑?”
程普御马陪行,眼中满是疑惑。
孙坚自嘲一笑道:“骠骑征掾属有一个习惯,便是足够年轻,且不为一族主事,某没有资格,策儿又年幼,若是等他长大了,孙氏已经没有了未来。”
“如此啊。”
程普叹了口气。
孙坚来长安,搏的便是一份功业。
追随骠骑是选择,成为各族士族共举之人亦是选择。
或者说,孙坚以骁勇闻名州郡,生来就是追逐功业的性子,在刘牧身上看不到希望,转头另投他门,亦是一种选择。
只是,他背离大汉宗室,与士族站在同一战线而已。
如今的大汉。
朝内,朝外,刀光剑影。
天子与士族都在撬动底蕴,想要将对方扼杀于州郡。
八月中旬,幽州动乱,渔阳人张纯,张举聚众万余反汉。
张举称天子,封张纯为弥天将军,抄掠蓟县,杀汉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妄图覆灭初设之互市,伏杀行商司丞羊衜,幽州牧刘虞。
仅三日,公孙瓒率八千卒平灭叛军,叛贼之首悬于互市。
没有人知道附逆张纯,张举的叛军从何而来,随着二人消亡成为历史中的谜团。
此战之后,公孙瓒受表护乌桓校尉。
九月初时,荆州长沙郡,区星自称将军,聚众万余人,攻打郡县,起兵反汉,还未等刺史府发兵,朝廷便下令,以孙坚为长沙太守,进剿区星叛军。
随着区星叛乱,荆南各部躁动。
以五溪部为首的部落,举军行山千里,寇杀汉吏。
十月上旬,天子拟诏,免崔烈太尉之职,迁曹嵩为太尉,另迁光禄大夫周忠为司空。
一年两叛。
来的猛烈,来的突兀。
幽州已平,荆州竟然直接惊动洛阳朝廷。
荆州刺史王叡有感,他这个刺史之位长久不了,好似被牵扯进了一件弥天大事之中,往前往后都是步步危机。
“骠骑。”
“臣只求一个活路。”
十一月初,王叡托汝南太守徐璆引荐,躬拜骠骑将军府。
“这是何言?”
刘牧处理着公文,抬头说道:“刺史本就是行监察官吏之事,叛逆是太守之责,朝廷不是已经问罪长沙太守了吗?”
“骠骑。”
“臣求一个活路。”
王叡躬身再拜,复述前言。
“啪嗒。”
刘牧将毛笔放在笔架上,俯瞰着堂下的身影,问道:“区星叛军何来?”
“山越。”
王叡不假思索道。
“错了。”
“养寇自重之贼。”
刘牧拂袖端起茶盏,漠然道:“凉并多坞堡,荆扬有大宗,除不尽的山越,伐不灭的部落,才能让地方豪族设宗部,举宗帅,豢养宗卒!”
“臣愚昧。”
王叡羞愧不已。
没想到,山越竟然是这般的存在。
刘牧饮了口茶水,淡淡道:“公孙瓒曾在我帐下为将,你说为什么他平叛乱,士卿为其共举护乌桓校尉;孙坚亦曾被我举荐,却被天子封赐为长沙太守?”
“不知。”
王叡耿直的摇了摇头。
刘牧叹了口气,说道:“你上书朝廷,就言无能治荆南之乱,自降为州牧府之吏,请天子诏封州牧入镇。”
“谢骠骑。”
王叡连忙感激的作揖一拜。
“去吧。”
刘牧摆了摆手。
王叡畏事胆怯,没有治理之才,且志大才疏,不足以治一州,迟早要死在官位之上,还是早些辞了比较好。
“诺。”
王叡躬身大拜。
离开骠骑将军府,方才卸下一身重担。
“如何?”
府外,徐璆淡笑道。
“尚好。”
“求得生机。”
王叡将府堂对话一一道出。
徐璆沉默良久,复杂道:“朝中的争斗,已经不止调用心腹,而是开始磨灭对方的势力了!”
“嗯?”
王叡一脸迷茫。
长沙之事,与朝廷有什么关系……
徐璆解释道:“有人想要毁去互市,伏杀司丞羊衜,幽州牧刘虞,所以才有张纯,张举之乱;没想到公孙瓒平定的这么快,只能借机让这位对外强硬之人掌控幽州边军,借此分裂州牧独掌军政的权力,他们想要激发公孙瓒的野望,令其成为第二个孙坚。”
“原来如此。”
王叡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额头。
徐璆登上车舆,继续说道:“区星之乱,是有人要动荆南,南中,吸引骠骑南下平叛;加上五溪部寇杀汉吏,天子便顺势将驻扎在长安的孙坚调去长沙郡。”
“此事某不懂。”
徐璆摇了摇头,蹙眉道:“孙坚背信弃义,传言有江东,荆南,三辅士人在背后出力,往镇荆南不就是让其壮大吗?”
“陛下平衡有术。”
徐璆摩挲着一枚符令,嗤笑道:“孙坚是猛虎没有错,但仅仅是猛虎而已,可若是驻扎在长安,便是不可撼动的峰岳,所以必须调其南下,解开骠骑掌控凉州的通道。”
“何须这般复杂。”
“仅一个小将军而已。”
王叡长吁短叹,不由轻视的说道。
“你啊。”
“怪不得骠骑让你辞官。”
“孙坚不是一个人,背后是荆扬,三辅的士族。”
“陛下与这些人交锋,还要稳住朝纲不崩,更不能让人调动骠骑前往边野平叛。”
“调孙坚入荆南是以退为进,若杀了孙坚,他们还能找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逼迫到极点之时,未必不会行列土封疆之举!”
徐璆摇了摇头,为王叡的政治头脑感到着急。
天子敢与天下士族大规模博弈,还能保证大汉不崩,使得州郡烽烟四起,所仰仗便是骠骑在陈国主镇。
南北两地,相继叛乱。
如果骠骑被迫北上,或者南下平叛。
待大捷之日,恐怕大汉都改弦易张换了新天子,一切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