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人买。”
刘牧俯身看着提花织机。
织造,可不只是织布,而是一整个产业链。
只要能将衣服型号定下,并且大肆展开贩卖,迟早可以推广开。
“诺。”
卫觊肃然应下。
陈国情况奇特,大汉四百年从未有之。
如今,他们对于刘牧的每一个政令,都必须分毫不差的执行下去,才能保证陈国不会崩溃。
“伯觎。”
刘牧扶着提花织机,淡笑道:“若是将织造比喻成一条河流,源头是麻,丝,棉,羊毛;织造工坊就是截流蓄水的大坝;成衣工坊就是将水引入百姓之家的通道;没有人会拒绝可以随买随穿的成衣,时间于人最珍贵,而浪费时间的等候就是浪费生命。”
“臣下懂了。”
卫觊恍然大悟道。
刘牧点了点头,安排道:“甲乙丙丁,按照男女均衡体重身材分大小,孩童亦要有所勘定,甲字号最大,丁字号最小,靴子亦是如此,贩卖不能只交给商贾,饮水入家的渠道岂能只让他们掌控,你和羊衜商议,以行商司建立大汉商行。”
“诺。”
卫觊眸子大亮。
“走了。”
刘牧扶刀转身离开。
工坊要走上正途,他要让整个天下都因陈国商业而动,从而在大乱之前聚集足够多的钱财,更要借此暗中收购铁矿石。
若他五营之卒满甲,天下大可取之。
走出工坊时,天空中飘落雪花,典韦及时打上一柄丝帛伞。
“典韦。”
刘牧笑着登上车舆,问道:“出门之时我没说带伞吧?”
“未曾。”
典韦收起丝帛伞,扬鞭回道:“出府套马车时,一个道人上前说会下雪,所以递给某一柄丝帛伞,叫什么正一天师张鲁。”
“张鲁?”
刘牧翻看着手中的书籍,诧异道:“张陵可曾听过,张良的八世孙,张鲁便是张良的十世孙,你对道家又怎么看?”
“有奇术。”
“某曾见过堪舆之人。”
典韦憨直的说道:“张角在道家地位极高,想必张鲁为骠骑不喜,所以启程来工坊的时候,某便没有多言。”
“我对道家没偏见。”
“须知勘历法,定农耕少不了这些人。”
刘牧笑了笑,收起书籍说道:“回府之后,你去找顾雍,将张鲁表为汝阴令,我想看看正一天师携领的教众与汝南士人孰高孰低!”
“诺。”
典韦察觉雪越来越大,加重挥鞭的力气。
又几日。
大雪之后,空气都好像焕然一新。
骠骑将军府不远处。
行商司,厅堂之内,汇聚诸多商贾。
大商寥寥无几,最为出名者徐州麋家,中山无极甄家,临淮鲁姓。
还有背靠士家的吴懿,卫兹,乃至连苏双,张世平,太原王氏,荆襄黄氏,谯县曹氏等等都遣派人来陈县。
与陈国互商!
为此他们等了刘牧数月之久。
先前,还可以用平凉州来说服自己继续等下去。
可刘牧回陈国这么久,还未召集他们议事,心中不免有些怨气。
“羊衜。”
“羊宁之!”
“你可有给骠骑通禀我等?”
卫兹带着怒意,又有些委屈道:“骠骑是大汉能臣,宗王之子,也不能这般倨傲吧,非是某不敬骠骑,而是年关将至,不能拖延下去了。”
“不错。”
吴懿点了点头。
至于其他人?
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息。
卫兹,吴懿是陈留士人,家族力量极为庞大,与朝中三公九卿多有牵扯。
他们只是寻常商贾,或有士族为荫庇,也不敢与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交恶。
“诸位。”
“非是我不愿安排。”
羊衜带着笑容走下主位,将一本本书籍发下去。
“商律?”
卫兹看着书面之名惊异不已。
陈国治下,连商贾都有专门的律法了吗?
“诸位。”
羊衜负手转身,颔首道:“从今往后,陈国工坊由营造司督掌,商业之政尽归行商司,想要与陈国互商,便要遵循商律之法。”
“我们遵商律?”
卫滋有些难以置信。
宗王封国有一定的立法权,但要受到宗正审核与监督。
可让封国之外的商人遵守陈国商律是何等荒谬,难道刘宠与刘牧不怕消耗自身的名望吗?
“可以这般认为。”
羊衜沉声道:“行商司执掌商律,从今日开始行商司组建大汉商行与各州交易,所有交易的赋税由行商司勘定,正月初七陈县南城茶陵酒肆有月旦评,到时候骠骑在内堂设宴,诸位这些日子最好记熟商律。”
“好。”
卫兹憋屈的应下。
陈国交易,从羊衜转为大汉商行。
行商司还凌驾于大汉商行之上,令他们凭空矮了三分。
他却不敢亦不能发怒,行商司是刘牧所组建,更是为此制定商律。
羊衜是执商律之人,便是谒者使徒,有截断商业往来的权力,为了获得纸与瓷器,他不得不将满腔怨气压下去。
“对了。”
羊衜目光扫过众人,淡笑道:“年后,某将前往凉州管理互市,此事是天子与骠骑所定,在武威设定市所与边野各族,域外邦国交易,诸位若是在陈国有事,可以与行商司司会交涉。”
“诺。”
众商贾起身作揖道。
“子许先生。”
“你有大才,不做矫情立异之事。”
羊衜告诫道:“可是这不能成为触犯骠骑威仪的理由,今日之事某不计较,还望正月初七能够敛去怨气,免得惹骠骑不喜。”
“某明白。”
卫兹苦涩一笑。
今日,他确实失态莽撞了。
可年关将近,整个家族都在等货物发往洛阳供给三公九卿,他能不着急吗?
“好了。”
羊衜沉声道:“行商司初设,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劳,就不留诸位坐客,届时我们在茶陵酒肆碰头,为诸位引见骠骑。”
“诺。”
众人心思各异的相继离开行商司。
“司丞。”
一个文吏走入厅堂,望着远去的人群,不解道:“为何不早些通知他们,反而要等着这些人上门叫屈?”
“这是商贾。”
“你以为他们是什么?”
羊衜侧目道:“无极甄氏,垄断了冀州,幽州的商市;麋家独占徐州;临淮鲁姓通商扬州;这一个个都是一州大商,背后更有不小的势力,譬如陈留卫兹就专供洛阳,对接大将军府,还有一部分送入了南北二宫,我行商司只要第一次低头,便再也直不起腰了。”
“这……!”
文吏咽了口唾沫。
羊衜目光锐利道:“大汉商贾地位不高,这些人背后站着士族才敢与陈国交易,我们是在替骠骑与士族争利,唯有将他们打落尘埃,才能推广行商司的商律,更能让他们明白,这场商业交易到底谁才是做主的人。”
“诺。”
文吏蓦然一惊。
没想到一次次小小的会面。
竟然蕴含诸多问题,行商司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