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走了。
走的时候,算得上孑然一身。
一匹小马驹,一袭青袍,一柄汉环首。
迎着夕阳,就像是暮去的一个老翁,缓缓消失在远处。
临近龙骧营地。
荀攸一袭长袍,早已等候良久。
一旁的许褚披甲立刀,目光锐利的凝视远方。
徐荣松口缰绳,神情自若的作揖道:“辽东玄菟,徐荣见过先生,将军。”
“不必多礼。”
荀攸转身领路,介绍道:“这位将军是陈国王卒尉,尉丞,许褚,许仲康;某乃幕府南阁祭酒,你可以用董仲颖帐下李儒比之。”
“明白。”
徐荣惊讶的望了一眼。
南阁祭酒,位比董卓麾下的李儒。
说明刘牧身边还有其他的祭酒,譬如东西北中?
“将军且住着。”
荀攸将人领到一间靠近核心的军帐。
徐荣眉头紧蹙,不禁问道:“还请骠骑将军勿忧,某生来就是军卒,既已入营,自当以死效命,还请安排军务。”
“非也。”
“并非将军猜忌。”
荀攸摇头解释道:“此次,我们来三辅领军一万之众,自有两位龙骧中郎将统率,将军以为你能力不应该在二人之下,故而等明日议事之后,再行安排。”
“诺。”
徐荣恍然大悟。
还以为被猜忌了,没想到要被赋予重任。
一时间,他对刘牧的情感,可谓是悲喜交加。
“仲康。”
荀攸瞥了眼小马驹赤兔,沉声道:“将军此次来三辅,携带了一匹备马,你去牵来给徐荣登记造册,并且从辎重官那里领取军甲与锋矛。”
“诺。”
许褚转身离开。
“你先休息。“
荀攸微微颔首,转身走向帅帐。
“我~~~!”
徐荣张了张口,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什么是备马,铁骑急行军,标配一人三马,一马主战,一马骑乘,一马驮着辎重,而驮辎重的便是备马,亦是良驹。
一个南阁祭酒,有资格私自处置骠骑将军的备马吗?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可没资格骑乘刘牧的备马啊。
主营。
帅帐之中。
荀攸来到时,有些惊诧。
他见到了许久未曾见的人,卫觊,裴茂。
当初,刘牧让他试探司隶校尉府的属官,凡是愿意追随者,都可以登记造册,而那份名单之上,只有数人之名。
最终,被刘牧投入火盆中焚之一炬。
之后,诸多属官便被安排去做其他事情,唯独卫觊,裴茂,羊衜消失不见。
“祭酒。”
“见过南阁祭酒。”
卫觊,裴茂二人肃然作揖道。
“见过两位。”
荀攸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礼作揖。
本以为二人去了陈国,没想到出现在了三辅。
“公达。”
上位,刘牧丢下一叠绢布,沉声道:“董卓,周慎,赵融,鲍鸿,除却北军五校之外,四人兵力可至三万之众,仅董卓一人便有万余,周慎,鲍鸿次之,赵融最末。”
“将军。”
荀攸恭敬道:“兵不在多,而在精!”
“将军。”
裴茂肃然进言道:“某从令先行长安,所见人心惶惶,所闻更是怨言四起,闻凉州官吏府门已经不存,只有少部分志士贩卖家财募集私兵抵抗,唯盛名者莫不过陇西马腾,武威张济!”
“嗯哼。”
刘牧敲打着桌案。
卫觊恭敬道:“今年三辅,赋税两征,一供需大军,一填补宫廷修建宫室,百姓怨声载道,更是对十常侍多有抨击。”
“原来如此。”
荀攸心中呢喃,恍然大悟。
卫觊,裴茂两个人做了先行官,对三辅统计消息。
不过,并非是刘牧想要了解事情,而是对二人能力的考验。
如今看来,裴茂在事宜上面,略胜卫觊一筹,亦或许卫觊还年幼,未曾考虑那么多,所以羊衜去了陈国吗?
“去休息吧。”
刘牧目光扫过二人说道。
“诺。”
二人忐忑退出帅帐。
刘牧倚着案几,问道:“公达,观之如何?”
“尚好。”
“总有不足之处!”
荀攸想了想,点评了一下二人。
刘牧目光落在王越身上,淡笑道:“王师以为呢?”
“某不懂。”
如剑,如刀,却很少发言的王越直言不讳。
刘牧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只是让他们两个来长安收集消息,想要看看他们二人的侧重是什么,未来去了陈国好安排。”
荀攸问道:“羊衜呢?”
“他重要。”
“但没那么重要。”
刘牧笑了笑,挥手屏退二人。
羊衜重要,因为他是羊祜之父。
羊衜不重要,是其个人才能止步于州郡,刘牧未来也不缺少一个羊祜。
夜深人静,依旧有人灯火阑珊。
皇甫嵩所在军帐,火烛映照四方,令舆图分毫毕现。
“宗员。”
皇甫嵩扶着剑,问道:“你曾是子干的副将,你说骠骑将军为什么要某去美阳县,我们需要领北军五校吗?”
“将军。”
“北军五校不可领。”
宗员神情复杂道:“当初的卢师,如今的将军,其实都要背负一份罪责,区别就在于卢师被下狱,而将军要背负克敌不利的罪责,被排斥在军功之外!”
“哎。”
皇甫嵩叹了口气。
宗员继续说道:“美阳县,在陈仓下游,保证了长安至陈仓的辎重运转,这是末将唯一能够想到的责任,除非骠骑将军想要以退为进,撤出陈仓。”
“不可能。”
“陈仓是兵家必争之地。”
皇甫嵩摇头说道:“军卒无战心,唯有他来了,才有一丝的战意,若一退,大势一泻千里,若他真的懂得用兵,绝对会死战不退。”
“或许吧。”
宗员俯身作揖道。
皇甫嵩收起舆图,神情复杂道:“某连累了你,明天你以北军中候之身前往帅帐议事,某领麾下万余军卒发往美阳,希望你能将功赎罪。”
“将军。”
宗员眼中满是不忍。
一时间,曾经的卢植,现在的皇甫嵩,两个身影重叠在一处。
“不必如此。”
“我等生而为将,合该这般。”
皇甫嵩拍了拍其肩膀,铿锵有力道:“攻伐不利,连太尉都换了三岔,我凭什么还能在前线攒功,骠骑将军如此,亦是为我从末路中求得一线生机,护送辎重,是大军之保障,未必比你们的功劳小。”
“诺。”
宗员俯身一拜,转身扶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