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从来没有人敢当面羞辱人到这个地步。
柳馥妗这一番话说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就连被她指责不知礼义仁孝的几个人,抖瞪大了眼睛。
意识到她到底说了什么,付云清脸上的卑微彻底绷不住了。
她红着眼,嘶吼着就准备冲上来。
却被身后的侍卫一把抓住,毫不留情的甩在地上。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没有放弃挣扎,声音凄厉宛若厉鬼。
“柳馥妗,你不得好死!你明明有机会救我的儿子,却偏偏要看着他赴死,好歹他也真心实意的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姐姐,你竟如此无情,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她声嘶力竭的控诉柳馥妗的不近人情。
可柳馥妗却笑得风轻云淡。
“付姨娘,哦不对,应该是罪妇付氏,你说这话未免太过于可笑了一些,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还会被你这一番话说动。”
“柳文勋当初为什么会对我如此亲热,你们不会不知道个中缘由吧?”
理由她都已经说腻了。
说到底,这些人压根就不觉得自己错了。
即便是现在失败,他们也只会觉得是她们不识好歹。
如果当初能够按照他们的所思所想去做,估计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可是凭什么呢?
生而为人,没有人必须要给别人做配角。
她柳馥妗上一世活的窝囊,可是这一世,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那就是给了她底气。
她必定不会就这么把自己的造化拱手让人!
柳馥妗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付姨娘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旁边的圣人却是淡淡的笑了起来。
眼睛里面带着精光。
成王败寇。
柳家人确实是他见过最蠢的一户人家。
柳瀚文一个小小的读书人,不过是有了些许机缘,和前太子之女有了交集,就觉得自己能问鼎天下,当真是,痴人说梦!
不过这个柳馥妗说话倒是一语见地,很是杀伐果决。
当真是,让他好生欣赏啊。
若不是因为……
“好,好一个柳馥妗,说得好!”
他拍手,哈哈大笑。
旁边看热闹的大臣也都一个个的点头,赞美柳馥妗的一番肺腑之言。
只有裴璟,看着她的眼神始终亮晶晶的,盛满了骄傲。
付云清这会也已经没有了张牙舞爪的力气,脸色灰败。
整个人宛若过街老鼠,狼狈却又不堪。
她还想要为柳文勋争取一二,只是还没开口,就被柳文勋打断。
“母亲,算了。”
“勋儿?”
付云清回头,还有些不甘心。
“勋儿,你是付家剩下的唯一血脉了,我们付家原本应该成为这天下之主,可是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定是老天不公,你等着,我……”
“母亲,我说,算了。”
柳文勋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挣开侍卫的压制,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声音虽然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可是却比一般的孩童要沉稳的多。
他走到付云清面前站定,嘴角展开一抹笑。
“母亲,这么多年来,在外人面前,我从来不与您亲近,虽然这是为了博取祝云柔她们的好感,可是终究是让您受了委屈,如今事情败露,我们也终于不用再外人面前演戏,我们也可以做回普通的母子了。”
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付云清有些愣神,可更多的还是不甘。
“母亲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能够为你做事,是我的荣幸,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付云清没有夸大。
虽然她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只是想要借着自己的身份哄骗柳瀚文,试图给自己一个依靠。
让她在世俗中有个倚仗。
毕竟,就算她以前身份高贵,可是如今朝代已经更新,她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之女,而是被人追杀的罪臣之女。
当初找到柳瀚文,也只是因为他好骗。
可是后来的时候,倒也不是没有因为他的温柔体贴而动过心。
只是她一开始生下一个女儿的时候,确实想的是把女儿抚养成人,之后便和柳瀚文过一些闲云野鹤的生活。
可是后来,她生了柳文勋。
柳瀚文那过分激动的态度让她知道,柳瀚文娶自己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喜欢,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权利的追求。
她也有过惶恐。
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当真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可是老天有眼,让她生下的孩子如此优秀。
柳文勋仅仅三岁的时候,就可以识文断字,会说的话简直比别人家地孩子四五岁会得都多。
他还工于心计,很是沉稳。
那行事作风,分明就和自己短命的太子爹一模一样。
这让付姨娘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心思又开始变得活络了起来。
不仅仅是柳瀚文,就连她自己的心也被养野了。
她也开始怀念那些富贵的生活,开始怀念眼高于顶的生活态度。
所以她开始不断的筹谋,哪怕是忍痛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到另外一个女人的身边,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停止。
而她的儿子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做的每一件事都简直漂亮到让人无处可挑。
只是他越是这样,她的野心就越大,到最后的时候,普通的后宅生活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她开始向往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别人面前,向往可以当真站在那权力的最高峰。
一步错,步步错。
从她一开始选择说出那个事实的时候,她就已经注定无法再回头了。
意识到这一点,付云清整个人也不在挣扎,反倒是顺势把柳文勋抱进自己怀里,轻轻的摸着他的脑袋。
“你说的对,这辈子我们母子之间的缘分当真还是浅薄了一些,不过没有关系,这次我们既然可以一起上路,那以后咱们还是有机会可以再做母子的。”
付云清说着,伸手把柳含烟也拉了过来。
母子三人就这么抱在一起,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即便是死的时候,面上也没有流露出半丝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