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电话,方鹏海的心里就打起了鼓。吕耀祖什么人,那是人中人精啊!
做了十多年的体委人事处长,熬走了三个体委主任。他把手里的权力,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他雁过拔毛,这些年敛了不少钱财。
好烟好酒不计其数,但吕耀祖不管在家里还是单位,抽的都是几块钱一盒的,白皮包装的“红梅”香烟。
狗的吕耀祖太会装了,是体委有名的笑面虎。面上永远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干事的手段却是果敢狠辣。那时方鹏海就怕他,对之避让三舍。
吕耀祖找自己做甚?听他口气来者不善。方鹏海有种不祥之兆,萦绕上心头。
他硬着头皮敲响了吕耀祖的门,“呃,鹏海同志,抽烟么?”吕耀祖将面前的“红梅”烟,往前推了推…
实话,方鹏海平时只抽硬华子一种牌子,此刻他也不得不接过了“红梅”香烟…
“耀祖同志,近来一切可好?”方鹏海讨好地说道。吕耀祖翘起了二郎腿,“哎,纪检的活不好干呀!尽是些得罪人,讨人嫌的事。”
“你不干吧,无法向组织交差。干吧,都是老人了。乡里乡亲的难以下手啊!”
就在方鹏海眨巴眼睛,琢磨吕耀祖话的意思时,吕耀祖将一个牛皮档案袋子,推到了方鹏海的面前。
方鹏海戴上老花镜,抽出纸袋里的几页纸。
只见抬头赫然写着三个大黑体字:举报信。再往下看,竟然是举报他方鹏海的…
方鹏海登时吓出一脑门子白毛汗,举报信是打印的,落款处举报人的名字,时间都被刻意的遮挡住了。但信的内容却很详实。显然,这是一份实名举报信。
而且可以肯定。
举报人是知情人,否则信中的内容也不会那么详实。
登时,脑门上的细汗汇集成一条条小溪,顺着方鹏海的脸颊流淌下来…他脸色苍白,烟屁股烫了手才醒悟过来。
退休几年了,方鹏海本以为自己安全着陆了。
可根据举报信的线索,深挖细究下去的话。自己可能余生都得吃一辈子牢饭,踩一辈子缝纫机了!
“吕组长,您大人大量,千万开恩,放过老朽一马啊!”方鹏海知道,这次他栽了。吕耀祖捏住了他的七寸,已经掌握了他贪赃枉法的事实,抵赖已经毫无意义了。
吕耀祖眯缝起那双略显凸起的眼球,“老方啊,职责所在,我也是没办法啊。”
“扑通”一声,方鹏海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板上,伸出一根手指头。“吕大人,如果你肯放我一马,我给你这个数。”“那是多少?”
“一,一百个。”
吕耀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踱到落地窗前,然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再乘个二吧!”
“行行行,谢谢谢谢。”方鹏海磕头捣蒜,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现在甭说两百万了,就是后面加个零,他也没得选择。
只要不去踩缝纫机,不去吃牢饭,一切都值得。
“这还不够!”吕耀祖突然转过身来,鼓凸的金鱼眼死死的盯着方鹏海。可怜的方鹏海心里暗自叫苦,两百万还不够?狗日的吕耀祖啊,你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老方,你还要去做一件事情。”吕耀祖将还跪在地上的方鹏海搀扶起来,然后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啊?这个…”
“啊什么啊?这件事由不得你。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明白吗?”
吕耀祖语气十分绝决,不容置疑。“是是是,我一定完成你下达的任务。”
“啪”,吕耀祖拍案而起,“方鹏海,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件事里面没有我,只有你方鹏海和那个人。”
刚才吕耀祖明白无误的给他交待,让他举报当年分管基建工作的体委领导蔡稷,还给了他一个手机号码…
方鹏海很是纳闷。
过去吕耀祖是骑墙派,后来马明远收括他,他就投靠到蔡稷的阵营了。这在体委已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
现在吕耀祖要收拾蔡稷,这让方鹏海十分费解。
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万一蔡稷知道了,他的亲密战友吕耀祖背后捅他一刀,会作何感想?
吕耀祖叮嘱道:“这人姓杨,是省纪委调查组的组长。方鹏海,记住我说的话,你只能通过电话举报那人,千万不可与姓杨的见面。”
“对对,我晓得。”
方鹏海木纳的回应,他现在已经成为吕耀祖的提线木偶了,被人家完全操控了。
方鹏海不知怎么离开的吕耀祖办公室,他精神恍惚,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当年在体育场的项目上,真正吃的脑肥肠满的是分管领导蔡稷,而自己不过是喝点汤而已。
可是现在举报蔡稷,就等于是举报方鹏海他自己。
因为他俩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个任务太难完成了,比特么哥德巴赫猜想还难!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方鹏海刻意乔装打扮了一番,摸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
可就是这个电话,却暴露了他的行踪。让人家调查组,顺藤摸瓜的把他挖了出来。哎——古人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现在方鹏海左右为难,于是他来了个徐遮进曹营\/一言不发。任凭你磨破嘴皮,老子不吭气,你能奈我何?
方鹏海干脆眯起眼睛打起了瞌睡,脑壳子却在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策略…
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杨涛陷入了沉思。
他有一点不明白,方鹏海为什么要举报蔡稷,而且还是乔装打扮,用的是公用电话。显然,他不想暴露自己。
从案情分析看,蔡稷和方鹏海应该是利益共同体。
蔡稷在分管基建工作期间,尤其是兴建体育场这个东山省重点项目上有重大的犯罪嫌疑。方鹏海也好不到哪去,屁股上一堆屎。
那么种种迹象显示,方鹏海举报蔡稷,并不是自己的主观愿望,而是被逼无奈。一定有人抓住了他的软肋…
那么这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