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京都秋意正浓,雪梨看着宫里的满地落叶,忍不住感慨自己已经来到这古代整整一年多了,那时候在百花楼里醒过来也是这个时节,自己大病初愈,休养了好多天才大好。
自己被文相礼赎身带到虎头军的军营里,为了讨好他,每天到冰冷的河水里给他洗衣服。又被金丞带走,被段景榆抢走,还逃出去自己生活了几个月,过的也算惊险刺激。
转眼自己就在这个时代过了三百多天,前几个月颠沛流离,现在是太后宫里的大宫女,每天只要跑跑腿就行,除了没有自由,前途堪忧,暂时是衣食无忧,还算安稳。
一大早就有内侍急匆匆的跑来,通知太后说皇帝不行了,让她老人家赶紧去看看。
太后早饭才吃到一半,面色苍白,一句话没说就沉着脸把筷子丢掉,带着人匆匆去了皇帝那里。
雪梨和如意还有一帮大宫女都跟着去了,宫里秋意正浓,景色宜人,本来正是赏秋赏菊的好时候,可现在谁也顾不上这些,都人心惶惶的只知道匆匆赶路。到了皇帝的寝殿,更觉得寒风凛冽,自有一股凛冬将至的森寒感。
外殿坐着几个面容焦急的大臣和华服青年,李丞相,沈时白,陆庭卫,等等大臣和六部侍郎均急得团团转。
不等众人给太后请安说几句话,里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原来皇帝竟然吐血了!
众人大惊,太后立即进了内殿。
皇后吓得花容失色,正一边给皇帝擦嘴里的鲜血,一边大声呼唤着太医太医,面容惊惧泪如雨下。
雪梨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下,那皇帝陛下缠绵病榻已经一年多了,整个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如今口吐鲜血,恐怕是消化道大出血,就他这个身体状况,就是现在拉到重症监护插管子,也于事无补,可见今天他就要大限将至了。
几个太医沉着脸上前诊脉,针灸,灌汤药,正如雪梨想的,那药一灌下去,皇帝就又开始吐起来,这次是药汁混合着鲜血一起被吐了出来。
不一刻,除了六部重臣,太子和一些公主后妃也到了,太子急急的赶到父皇的床前,一看他那面如金纸的样子,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帝的床前跪满了自己的妻妾儿女,此时他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剧烈的喘息,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正在走马观花回顾自己的一生。
不知是谁先哭出声的,内殿里渐渐的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宫娥和太监捧着东西进进出出,那珠帘被晃来晃去,清脆刺耳,如此时人心的焦躁浮动。
地上伏跪着一个太医,身子颤抖得如寒风中的落叶,对那两个宋国身份最尊贵的女人道:“禀太后禀娘娘,上晏驾,便在这两日了,还请为我宋国早做准备。”
不等皇后和太后开口,众人惊呼中,皇帝又一阵猛烈的呕吐,然后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倒向龙床。
皇后凄惶地大叫一声,往床上扑去,她的尖叫刺耳又悲戚。太子也跪着往陛下的床前挪过去,现场一片凄惶和悲切,地上那群人的哭声也更大了一些。
太后浑身战栗,面如死灰,颤抖着双手不知道要怎么办。
自有太医上前查看皇帝的情况,皇后只好倒在一个宫女身上悲啼。
里面一阵骚乱,外殿里的重臣也都屏息凝神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没一会儿竟然还来了几个当世大儒,其中最富盛名的连雪梨这个小宫女都知道,他正是皇帝的老师,文凤章。本朝只有在起草极其重要的文书诸如登基诏书,废立后位,立储,召见使节等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命翰林大儒在外候命。
李相国看着文老头一脸皱纹,双目明亮,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心急如焚,他正要起身往内查看一番,最好是在皇帝陛下还有意识的时候,下旨传位给太子才最稳妥。
谁知道,那老东西竟然上前一步挡在自己的身前道:“相国稍安勿躁,陛下和皇后还没有召见大臣,还是再等等吧。”
李丞相老脸怒气冲冲,青筋暴起,看着这个顽固的老东西半晌,终归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坐。
放眼望去,一群大臣皆穿朱袍或者紫袍,正三三两两的低头交谈,个个心怀鬼胎,面露焦急之色。
吏部,兵部,户部新贵权臣皆是皇后的心腹大臣。刑部,工部等老牌权臣均是相国和太子的人,两个阵营的人泾渭分明,貌合神离,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沈时白看老东西那沉不住气的样子,轻笑一声说:“李相国,文大人说的对,您老稍安勿躁,再等等吧。”
此时内殿竟然传来一阵骚乱,接着就是皇后的怒斥,似乎训斥的正是太子赵何华。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急急的跑出来,对李相国低低的说了一句:“不好了,太子给陛下下毒,被皇后当场抓获。”
众人大惊,李丞相再也等不了了,率先冲进了内殿。
皇后虽然手握大权,但从没对太子这样疾言厉色过,他们都在外面,并不知道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进去,就有器皿狠狠落地的声音,还伴着宫人惊慌失措的一片呼声。
众人进去一看,只见皇帝陛下似乎已经咽气,嘴上身上还有大片血迹,地上一个铜盆里的水混合着血液掉在地上,一片狼藉。
众人顾不上收拾地上的东西,跪在里面的人一看皇帝咽了气,都哭声震天的哭喊起来,皇后和太后正和跪在前面的太子纠缠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这时候还得是太后撑场子。
只见太后厉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众人立即噤声,床上的皇帝竟然没死,似乎回光返照般的指着地上惊惧颤抖的太子,不知是怪他,还是要传位给他,他嘴唇抖动了几下,终于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知谁说了一声:“皇帝陛下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