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淞从外头进来,先是向陆松等人问安,然后一脸关切地询问陆老夫人的情况,她听了之后,并没有迟疑:“不如,让我去看看老夫人吧。”
元婉如眉心一动,从陆江年的身后移步到他的身侧,仔细打量梁雨淞的表情。
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雨淞的身上,唯有陆江年望向元婉如,看到她的神情,眼里露出了深思。
陆柏激动地说:“对,大哥,你忘了,前几次也是梁姑娘替娘治好了病,她的外祖父是高太医。”
他说的也有道理,陆松对梁雨淞客气地说:“如此,就有劳梁姑娘了。”
梁雨淞一口就答应下来:“陆伯父放心,雨凇定然尽心尽力。”
她的表情坚定而真诚,微微一笑的时候,有种圣洁的光辉,颇有医者仁心的感觉。
元婉如皱着眉,总觉得梁雨淞不安好心,该怎么提出,跟着进去看看呢?
陆江年眸光闪了闪,转头对陆松道:“爹,祖母晕倒,我于心难安,不如我们夫妻跟着梁姑娘进去,总能帮点忙。”
元婉如眼中迸射出璀璨的光芒,她明明就没有说出口,他怎么猜到她内心的想法。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陆江年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惊喜。
薄唇不露痕迹弯起浅浅的弧度,他时时刻刻都留意着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结合她昨天夜里说的话,她应该对梁雨淞有所怀疑。
只是,他们两个不懂医术,跟着进去,不一定能有收获。
但自家娘子有需求,他当然要满足。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陆松摆摆手:“快去吧。”
元婉如微微勾唇:“梁姑娘放心,我们进去绝对不会乱说话或者乱动,一定不会打扰你看病的。”
梁雨淞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并不在意。
她进去本就不打算做什么,不过是摸摸脉象罢了。
“请便。”
进了内室,曹嬷嬷伺候在侧,床上的陆老夫人面色红润,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梁雨淞坐在床前的绣墩上,白净的手搭在老夫人起皱的手腕上,屋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元婉如悄然走到床尾,借机端详陆老夫人的神态,余光留意着梁雨淞的表情,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梁雨淞诊完脉,起身往外走,元婉如迟疑地看了一眼床上,再看了一眼陆江年,眼神清澈明亮,闪闪发亮,好似对他无声说着什么。
陆江年心念一转,冲着曹嬷嬷说了一句:“你去听听,梁姑娘是怎么说,祖母这里有我们。”
曹嬷嬷本不愿意离开,但是对上世子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她只得叹了一口气,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等人走了,陆江年便道:“快点,等会太医要来了。”
元婉如踟蹰一瞬,冲他笑了一下:“你去门口盯着,若是有人回来,你先拦一下。”
陆江年眼神微眯,总觉得,她想要故意支开他。
她朝他甩甩手:“你快点。”
声音似娇似嗔,他眼眸一沉,却看不穿她为何要支开他。
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迫切。
算了,有什么事,后面再问,眼下先由着她吧。
总有一天会,他会弄明白,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元婉如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其他,坐在方才梁雨淞的位置上,给陆老夫人切脉。
脉象清晰平稳,府医看得不错。
可是,细细诊断之下,元婉如却感觉到了一点不同。
秋季脉主轻,主浮,本为顺应四时节气,乃肺的时令脉象。
五行中,肺在西方,为金,阳气收敛,万物蛰伏。
脉气轻盈而虚浮,来急去散。
陆老夫人上了年纪,脉息该是形如弓弦且势弱才对。
可如今寸口脉却有凝实之兆,收藏太过,实乃虚状。
这个样子,倒像是……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连忙站起来,陆江年大步而来,看见她皱着眉头站在床边,只道:“太医来了。”
不一会,一位挂着山羊胡的太医就进来了,太医和陆江年打了招呼,陆江年回了一句:“有劳廖太医了。”
廖太医约莫四十上下,神情严肃,给陆老夫人看过之后,一脸凝重地说:“陆世子,不如咱们堂前说话。”
“应该的。”
陆江年先一步走了出来。
他爹和二叔们都还在外头等着廖太医的诊断,当然不能在这里就让廖太医说明情况。
“方才微臣已经听府上的杨大夫说过老夫人的情况,恕老夫无能,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老夫的诊断,和杨大夫是一样的。”
陆松不禁变了脸色。
杨大夫这样说,梁姑娘也这样说,如今,连廖太医也这样说。
看来娘这一病,着实棘手。
陆柏急得团团转:“那该如何是好?”
“大哥,你可要想想办法。”
陆松转头问廖太医:“诸位都说看不出来,可是家母至今晕迷不醒,不知道各位可有推荐的人选,让我们请来再看看?”
廖太医沉吟片刻:“或许,可请院首一试,他对各种疑难杂症,颇有心得。”
闻言,陆松立即让陆柏去一趟高家,务必把高太医请过来。
元婉如第一次见到高鹏。
他穿着墨绿色长袍,身材瘦高,长相看着敦厚慈祥,一头浓密的黑发,看起来不像是老者,倒像个年轻人。
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带着皱纹却面色红润,精神健硕。
不经意间,元婉如和他对视了一眼,他朝她友好地点了点头。
“恐怕要令侯爷失望了,想必雨凇已经给老夫人诊过脉了,她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自幼跟着老夫学医,天赋极佳,在医道上颇有一番领悟。”
“老夫也看不出来,为何陆老夫人会昏迷不醒。”
陆松眸光凝重,没想到,连院首高太医,都看不出他娘为何会如此。
周芳哀嚎一声:“这该怎么办,昨日人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成了这样?”
陆柏眼睛都忍不住红了一圈,他哽咽地看着稳如泰山的陆松:“大哥,到底要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已经慌了乱了,只能找大哥拿主意。
梁雨淞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她眼里的狠毒和得意。
快了,再等几天。
等元婉如被逐出了陆家大门,她一定……把她受过的屈辱,加倍还给元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