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工商的阶级位置,并非在社会上有体现,在六部中也同样如此。
六部之中,工部地位最低。
民间有句顺口溜:吏部贵、户部富、兵部武、礼部穷、刑部严、工部贱。
身为工部尚书的吴琳,虽然也是一部之首,官居正二品。
但哪怕是吏部的四品侍郎,照样对吴琳不买账。
这也导致刚才说出新科举的时候,吴琳心中小小激动了一把。
工匠的地位提升,对他这个尚书的好处也不小。
于是,他自然而然就站出来维护朱标了。
茹太素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你工部上下才疏学浅,只晓得炼兵冶器,焉懂治国乎?”
“哎,茹尚书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同为六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官的意思你明白,太子此举有悖祖制,我等身为臣子,就当挺身制止,并非是为了自己那点蝇头小利,不顾社稷安危!”
论起斗嘴,吴琳根本就不是茹太素的对手。
明明自己也是为了地位着想,可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为社稷安危考虑。
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行了!”
朱标喝止住还在斗嘴的二人,看向茹太素道:“那在茹尚书看来,此事不可行?”
“万不可行!”
茹太素满腔正气道:“朝堂乃圣贤之地,岂容奇淫巧技玷污?”
这话气得吴琳差点冲过去给他一拳。
“那好吧。”
听到这话,茹太素等人还以为朱标妥协了,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朱标却是一挥手:“来人,推上来!”
嗯?
正在茹太素等人一头雾水的时候,偏殿的小门被打开。
数十门黑漆漆的火炮,齐刷刷的推了进来。
那黝黑的炮口,顿时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朱标冷喝道:“这火炮,那是无数工匠夜以继日的成果。”
“北元残党只闻其声便闻风丧胆,为戌边奠定不世功勋!”
“你敢说它难登大雅之堂?”
茹太素面色苍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被火炮这么指着,他哪敢放肆?
万一走火,那自己小命就没了。
朱标看的暗自欣喜,看向刘虾仁的目光更加钦佩。
茹太素等人的反对,早在预料之中。
这火炮就是经刘虾仁提醒,连夜从神机营弄过来的。
刘先生说的果然不错,口径即真理啊!
“火炮虽然不能治国,却能安邦,这是无数工匠的智慧结晶。”
“若是有科举能将此类人才脱颖而出,于国于民,好处并不在诸臣之下!”
“现在,可还有人反对?”
朱标的话让场面更加安静,他们不少人已经做好了,唇枪舌战的准备。
可火炮的出场,却把他们的话,硬生生打回了肚子里。
茹太素心悸的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炮口,小声道:“若是真能如此的话,倒也算的上是好事一桩。”
“只不过......”
茹太素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赶忙道:“殿下,科举要改革臣不反对,可是,大明境内有五千七百多个乡。”
“每个乡都建造一个学堂的话,所花费的银两将高达千万。”
“如今建造宝船、编撰洪武大典,各地军饷又要占据数百万两。”
“若是建造学堂再花费千万两的话,恕臣直言,国库没有这么多钱。”
“要不,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等以后有钱了再做也不迟。”
说完,茹太素笑呵呵的站在原地。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又拉出火炮又能怎么样?
没钱不还是白费功夫?
却不成想,朱标认真点点头道:“茹尚书说的不错,既然这样的话......”
“那学堂所需费用,皆有内库负责吧。”
所谓内库,就是皇上自己的小金库,平日里弄个家宴,赏赐之类的,都是从内库拨发下去。
“这......”
茹太素傻眼了,赶忙看向朱元璋道:“皇上,一千多万两可不是儿戏啊.....”
“没事,咱掏的起。”朱元璋大手一挥道。
如今他也算得上是财大气粗了。
听到这话,茹太素等官都麻了。
一千多万两,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你个当皇上的哪来这么多钱?
可随后,他们立刻想起来前几天钱庄的事。
顿时明白这个新科举,是早有预谋的!
眼下没有办法,只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自始至终,李善长都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老朱的脾气,既然这件事拿出来说了,那就证明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说再多也没用。
只是,李善长心中有些不安,多年官场的经验告诉他,这事还没完!
“另外,还有一件事。”
朱标的声音响起,众臣纷纷看了过去,却发现这位太子嘴唇竟然有些颤抖。
“自即日起,四书五经只供学童启蒙研读。”
这句话刚才就说过了,只是,现在听起来多少有点奇怪的味道。
朱标看了刘虾仁一眼,发现他仍旧面色淡然自若,心中有了些许底气,继续道:“科举取消八股骈文!”
轰!
短短八个字,像是一记重拳砸在百官心头上。
武将们或许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李善长、茹太素、以及宋濂等文臣,却是目露惊恐。
不读四书五经,取消八股骈文。
两件事指向同一个讯息。
削儒!
这场所谓的科举改革,就是针对儒学的一场,不见血腥的屠杀!
真要如此下去,天下谁人还记得儒学二字?
抬高工农地位,李善长等人并不在意。
再高也不过是自己这些读书人的垫脚石罢了。
可什么是读书人?
读书人读的就是四书五经!
“满口胡言!”
率先说话的宋濂,头发花白的宋濂怒目喝道:“枉你朱标还是太子,竟是要做出这等悖师弃祖的恶事!”
“身为天子储君不尊儒,反倒修学那旁门左道,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老朽教你的仁义哪去了?“”
“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宋濂身为朱标的老师,他有这个资格骂,就算不是太子师,他同样也会如此!
朱标脸色难看之极,刚待辩解,却又听到李善长开口:“自周朝礼崩乐坏之际,儒学应天而生,千百年来,多少朝代更迭,可儒学仍旧立足于世。”
“儒学已经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中,殿下若是执意如此,恐怕会引起滔天大祸!”
两大重臣开口,其余文臣更是按捺不住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