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邦,亲爱的阿尔邦,我知道你在听,我知道你在听……”
朦胧梦境变幻不断,周围的环境如同黑幕落下一般迅速变黑,只有远处那道身影仍在喋喋不休:“噢,容我说句抱歉,我实在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但是你要明白,我一直在观察你,自从你踏上了小马利亚的土地。”
阿尔邦能够感觉到,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也能感觉到远处的那道身影。
阿尔邦试图挣脱,然而他始终都无法夺回自己身体和梦境的控制权,始作俑者便是那道心思不正的模糊身影,阿尔邦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恶意。
放轻松,也许只是一次噩梦呢?这种状况持续不了多久,露娜殿下掌管梦境的运作,她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异常状况。
“亲爱的阿尔邦,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希望小马利亚的公主殿下来解救你,真是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幻想。”
“阿尔邦,你难道忘记了么?那位单纯的月亮公主从未进入过你的梦境,你猜猜这是为什么?亲爱的阿尔邦,你是幻形灵,永远都是幻形灵。”
“不管你如何欺骗自己,你始终都是小马利亚的异类,幻形灵与小马利亚的战争旷日持久,两族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你不会认为你可以改变这一切吧?”
阿尔邦的呼吸逐渐沉重,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之湖像是被投进一粒石子,转而又化作了波涛骇浪,拍在心壁上发出激烈的“咚咚”声响。
他只能尽全力咬牙,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恐慌,尽管心中的寒冷与惊惧随着身体直冲脑后,尽管四蹄开始震颤。
是谁?是谁能闯入他的梦境,是谁能控制住他的身体,是谁能知道这些核心机密?
“我承认,幻形灵的这一出好戏确实精彩,但久而久之却让我感到乏味,所有故事都讲述世界和平或反派浪子回头的戏码,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吗?”
阿尔邦咬牙,确定自己终于能够说话后沉声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份。亲爱的阿尔邦,你真的能够融入小马利亚吗?或许从现在的表面来看确实如此,但这都建立在你虚假的伪装上,如果这层伪装破灭呢?”
身体的控制权仍未夺回,阿尔邦只能强迫自己不要胡乱多想:“你是谁?”
那道身影似乎很欣赏阿尔邦的模样,祂能察觉到阿尔邦极力隐藏的慌乱和恐惧:“亲爱的阿尔邦,世界和平可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更想看到一个混乱和破灭的世界,一个友谊泯灭、平衡倾倒的世界。”
“你是谁?”
阿尔邦一如既往,继续重复着上一句说辞,他试图通过这种方法稳住心神,不让自己胡乱猜测,同时也让那道身影猜不到他的想法。
模糊身影的语气不耐烦起来,说辞却没有改变:“亲爱的阿尔邦,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你是多么特殊珍贵啊,如果你变成了千篇一律的谐律簇拥,那么这个世界也太过无趣了。本以为有了你的存在,这个世界能特殊一些。”
疯子,祂完全是一个最纯正最疯狂的疯子,对混乱的追求和痴狂溢于言表,好在阿尔邦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威胁,也许是祂没有完全展现出真正实力。
单从控制阿尔邦的梦境来看,祂一定有那个实力,只不过阿尔邦身上存在某些特点,所以祂才会如此耐心。
一阵针刺般的疼痛钻入脑髓,阿尔邦立刻收回心神,高声问道:“你是谁?!”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针刺般的疼痛瞬间消失,除了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阿尔邦再也感觉不到异物入侵的疼痛。
祂试图利用某种方法蛊惑阿尔邦,交谈只不过是释放出来的迷雾,用来迷惑阿尔邦的思考,其真正目标是为了蛊惑与控制。
“嗯……可真是麻烦呐,太过顽固可不是一个好孩子。当然了,亲爱的阿尔邦,你越是抵抗挣扎,我就越喜欢你这种顽固的孩子。”
“后会有期,我是说后会有期,你迟早有一天会来找我的,因为你需要我。等再次见面的时候,不要让我感到太过无趣,不然我会亲自控制你这具躯体,谁让我这么喜欢呢?”
语毕,模糊的身影瞬间消散,朦胧的梦境也重新归于正常,阿尔邦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瘫倒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大口喘气。
不对,最开始的梦境明明是起伏平淡的草原才是,怎么会……
阿尔邦顿时惊醒,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然而后背冒出的汗水沾湿了床铺,整只虫如同刚从海里捞出来一样。
经历了噩梦一般的景象,阿尔邦再也无法安然入睡,忧心忡忡地起身走到窗前,准备拉开窗帘散散风,让夜晚的凉风吹走房间里的潮湿味。
熟悉的针刺疼感又一次钻进脑髓,阿尔邦靠着墙砖摇头晃脑,试图将疼痛驱赶出自己的身体,却在途中看到了书桌上的那张合照。
那是定居小马谷后的第一次聚会,也是阿尔邦服侍姑娘们后得到的一张合照,旁边还放着一台碧琪先前送的抽象八音盒。
如果放在以前,阿尔邦说不定会满脸舒心看上许久,甚至能就着八音盒音乐看上一天的合照。
然而放到今夜,阿尔邦看着书桌上代表他和姑娘们的小物件,只感觉脑中针刺般的痛感瞬间增强,就像是一柄大锤狠狠捶打他的脑袋。
抬起头时,合照相框的薄玻璃片倒映出阿尔邦猩红的眼瞳,他伸蹄用力敲击自己的脑袋,努力让脑海里的邪恶想法消失。
‘阿尔邦,阿尔邦,快些看看呐,合照上的蓝色飞马真的是你么?’
‘阿尔邦,阿尔邦,快些看看呐,合照上的蓝色飞马怎么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幻形灵?’
‘阿尔邦,阿尔邦,快些看看呐,合照上的姑娘们的表情变了,幻形灵不配得到小马姑娘们的爱,对吧?’
阿尔邦瘫坐在地上,瞪着眼睛看向书桌上的合照,猩红的世界下尽是姑娘们或嫌弃或厌恶或惊恐的神色。
合照中的景象旋即一转,姑娘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仍然面无表情坐在树旁的餐布上,如同一个绅士般缓缓进食,身后的小马谷却变成了烈火燃烧的地狱。
‘这一切都是甜蜜的梦境对吧?醒过来吧,你是最强力的战士,没必要陷入虚假的甜蜜,你的心应该坚硬如烙铁。’
‘烧掉吧,毁掉吧,让整个世界变得混乱起来……’
“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
穿着睡衣的柔柔敲了敲门,随后侧身走进房间一副被惊醒的模样,伸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紧接着又担心起来,跑过来坐下:“亲爱的,你是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愈发偏执的阿尔邦扭头看去,心中的疯狂却被悄然抑制,他也不管其他两个姑娘有没有被惊醒,自顾自变回了幻形灵的模样。
“柔柔,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模样很丑陋,还是说让你感到厌恶了?”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柔柔盯着阿尔邦猩红的眼睛,她记得小虫子的眼睛似乎不是红色的,“我喜欢你,我爱你的灵魂,所以你长成什么模样都无关紧要。我爱你,阿尔邦。”
难道小虫子又开始怀疑自己了?不应该啊,这段时间明明很正常,和姑娘们的相处也很融洽,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虚假身份而怀疑自己的真心。
柔柔抱住阿尔邦,让小虫子的额头紧贴自己的颈侧,轻声说道:“亲爱的,能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尔邦反抱住柔柔,像是抱紧一根救命稻草,却也没有肆意声张:“大概是做噩梦了吧,今晚能陪我一起睡吗?”
如果是以前,小虫子绝对不会用“陪”这个字眼,为了凸显他那小孩子一般的大男子主义。
肯定发生了些什么吧?柔柔挽着阿尔邦坐上床,将门反锁后关上窗户拉紧窗帘,做好这一切准备工作后也上了床。
床铺还残留着湿润的感觉,柔柔没有声张,垫上一层薄毯后抱住阿尔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让你温暖起来?”
“柔柔的怀抱,一直都很温暖。”
“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亲爱的。”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弄清楚小虫子遇到了什么事情。看着怀里逐渐陷入睡眠的阿尔邦,柔柔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