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泓领了父命之后,便与母亲洒泪作别。
他背起行囊,身旁仅跟着一名机灵乖巧的小厮,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江陵。
此时,正值暮春时节,身在野外,举目望去,但见远方山峦重重叠叠,仿佛翠绿的屏障绵延不绝;
清澈的流水蜿蜒流淌,宛如银练般闪耀着光芒。
奇花异草竞相绽放,如绚丽多彩的锦缎铺满林间;
柔嫩的柳枝随风摇曳,好似金丝舞动轻轻拂过地面。
和风徐徐吹拂,送来阵阵温暖,他们时而路过热闹的乡村小店,时而穿梭于宁静的山野村落之间。
道路笔直平坦,沙尘不起,夜晚来临之际,他们便会投宿在位于交通要道旁的驿站之中。
姚泓身着华丽的罗衣,在滚滚红尘中飘荡前行,胯下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风驰电掣,驰骋在紫色的官道之上。
此时此刻,姚泓的心情无比舒畅,就连身下这匹平日里看似普通的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愉悦的心境,奔跑起来愈发显得轻快有力。
他不禁想起李白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那种豪迈奔放、一往无前的气势正与自己此时的心境不谋而合。
一路上,小厮林如始终默默地跟随着姚泓,只是偶尔抬眼看看前进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如此这般行了许久,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公子,咱们若是照此路线前往金陵,怕是要多绕不少冤枉路啊。”
姚泓微微摇头,神色坚定地回答道:“暂且不去金陵,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倘若我们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贸然奔赴京城,恐怕很难成就大事!”
听到公子这番话,林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言语,二人继续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时光匆匆,转眼不过短短两日时间,他们一路奔波,终于赶到了滁州地界。
又向前行进了数十里路程后,小厮突然兴奋地喊道:“公子,前面就是闻名遐迩的琅琊山啦!”
二人勒马止步,观前方景物,只见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交翠。
见到如此奇景,主仆二人观之不已,姚泓作诗曰:“滁州城西二十里,一带高冈枕流水:高冈屈曲压云根,流水潺潺飞石髓;
势若困龙石上蟠,形如单凤松阴里;柴门半掩闭茅庐,中有高人卧不起。
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时篱落野花馨;床头堆积皆黄卷,座上往来无白丁;
叩户苍猿时献果,守门老鹤夜听经;囊里名琴藏古锦,壁间宝剑挂七星。
庐中先生独幽雅,闲来亲自勤耕稼;专待春雷惊梦回,一声长啸安天下。”
林如不禁满脸钦佩之色,赞叹道:“公子真是才华横溢啊!如此斐然的文采,倘若您前去参加那科举考试,必定能够蟾宫折桂、一举夺魁,独占鳌头呢!”
姚泓听闻这番夸赞之词后,只是微微一笑,但并未答话。
就在此时,忽然间瞧见远处有一人正缓缓走来。
此人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身姿挺拔俊美,风度翩翩。
他头上戴着一顶逍遥巾,身着一袭黑色的皂布长袍,手中还拄着一根藜杖,沿着山间那条僻静的小道徐徐而行。
姚泓见此情形,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恭敬地施了一礼,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先生可是樊先生?”
那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姚泓,然后反问道:“你又是谁?”
姚泓连忙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姚泓。”
那人微微摇头说道:“我并非樊江,而是樊江之好友——乐清李孝光。”
姚泓听后,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的神情,忙说道:“原来是五峰先生,久仰您的大名,今日有幸得以在此相遇,实乃三生有幸啊!恳请先生与我就地而坐,让我能向您请教一二。”
说罢,姚泓便伸手示意,请李孝光一同坐在林间的一块大石头上。
于是,两人相对而坐,而林如则静静地站立在一旁,恭谨地侍奉着。
李孝光微微皱起眉头,目光犀利地盯着眼前的姚泓,沉声问道:“你何故欲见樊江?”
姚泓昂首挺胸,一脸坚毅之色,朗声道:“方今天下三分,四方云扰,欲见樊先生,希望他能辅佐在下,兴我汉人江山!”
这番话语一出,站在一旁的林如不禁浑身一颤,满脸惊愕之情难以掩饰。
他心中暗自思忖道:一向谦和的公子今日怎会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他忘了“前车之鉴”吗?
尚未被册立为储君,竟然就胆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来。
万一此事传扬出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想到此处,林如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颗心也随之砰砰直跳起来。
李孝光听闻此言后,不禁仔细地端详起眼前之人来。
只见其目光清澈如水,言辞恳切诚挚,毫无半点虚假做作之意,与那朝堂之上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心怀叵测的伪君子们截然不同。
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阁下一心以兴国兴邦为重,此等雄心壮志着实令人钦佩。
然而古往今来,世事兴衰变化无常,犹如白云苍狗般难以捉摸。
遥想当年秦始皇嬴政横扫六国,一统天下;汉武帝刘彻雄才大略,威震四方;唐太宗李世民开创贞观之治,国泰民安;宋太祖赵匡胤结束五代十国之乱局,建立大宋王朝。
这些帝王无一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阻挡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最终都难逃后世衰败灭亡、朝代更替交替的命运。
汝欲与樊江斡旋天地,补缀乾坤,恐不易为,徒费心力耳。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乎?”
姚泓听后,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堪称高瞻远瞩之见。只是我身为虞氏皇族后裔,肩负着振兴国家、安定天下之大任,又怎敢将这一切归咎于天数和命运呢?若果真如此,岂不有负先辈厚望,成为千古罪人?”
李孝光连忙摆手谦逊道:“在下不过一介乡野村夫而已,见识短浅,实不足以参与议论天下大事。今日承蒙明公询问,故而斗胆胡言乱语一番,还望阁下莫要怪罪。”
姚泓赶忙拱手施礼道:“蒙先生见教。但不知樊先生可在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