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季袅一刻也闲不下来,就找人去勤政殿议事。
最近几日,书院的建设是他最关心的,太学、国子监与工部、户部下的学徒所合并,又是一个难题。
倒也没别的,朝廷六部官员都是清贵读书人,农工商他们一个都瞧不起。
太学国子监本是他们的子弟们读书之处,哪里愿意一群“下等人”混进去。
饶是季袅威信足够高,在建书院的问题上也是费尽口舌,才勉强把这事儿推了下去。
朝中事情多,但是季袅怎么也没想到,除了养兵,教育会是他花销最大之处。
金源几乎有事没事就来和他哭穷,言外之意,让他省着点儿花。
这读书进学一路,从来都是富贵人家享受的,最差也是士族寒门的路,如今皇上恨不得让贩夫走卒都识字儿,这不是胡闹嘛。
所以听说季袅回宫了,金源第一时间又去找季袅哭穷了。
白白胖胖的老头换了一身洗的发白、磨出补丁的官服,跪在地上哭的肩膀发抖,就是没有一滴眼泪。
季袅笑吟吟地看着他哭,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素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笑得又温和又随意:“没钱简单啊,朕让天机楼再去一趟青楼赌馆?”
哭的正起劲儿的金源被季袅噎了一句,不敢吭声了。
金源也算家有悍妻,不过老妻不爱他的人,只爱他的财。
往日里金源喝花酒,所耗不多,且多有投其所好者买单,所以老妻从不在意。
谁曾想上次阴沟里翻了船,被季袅讹了三千两的罚银!
这三千两银子可没处找补,金源只能回家向夫人开口要钱。
结果金夫人当场化身母老虎,给他脸上结结实实抓了四道血痕,半月都没消。
这要是再来一次,那家里的母老虎还不毛都给他薅光了啊。
金源着实不敢再来一次了,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可,陛下,历来读书一途……”
“金卿要和朕讲历来?”
季袅似笑非笑,看着金源,神情分外和善可亲:“历来官员嫖妓可没有全身而退的,要不,金卿先把这条规定给朕落实了?”
金源:“……”
这算什么?
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慌忙跪地请罪:“陛下明察。老臣最近可没去过啊。”
“嗯,登记在册的没去过,八月朕在淮南的时候,荔园夜夜笙歌,不知道都有谁啊?”
季袅托着腮,一脸谦逊的笑容,那叫一个求知若渴。
“九月朕在姑苏,丰京城花魁夜游,魁星楼……”
“陛下圣明,广兴书院实为江山永固之万年大计,户部必然全力保障。”
金源忙截断季袅的话,满脸堆笑:“老臣目光短浅,如今受陛下调拨,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豁然开朗就好。”
季袅笑笑,仍是淡定从容。
“不过金卿有件事说得对,广兴书院开支巨大,长此以往,现有的税收的确难以支撑。”
季袅扣着桌面,微微抿唇:“金卿,给你个肥差,你干不干?”
嗯,肥差?
金源瞬间瞪大眼睛。
皇上说肥差,那必然是肥差!
于是他立刻叩头:“多谢陛下器重,老臣干!”
季袅看他答应的干脆,一时失笑:“你都不问问什么事儿,就接了,不怕朕坑你?”
“陛下从不坑人。”
金源嘿嘿笑了两声,虽然有拍马屁的意思,却也的确是肺腑之言:“当初厉帝昏聩,陛下万难之中尚且未曾坑过臣等,更何况如今啊。”
“呵,别提过去啊。”
季袅懒懒地笑骂了一句:“你以为当初朕不想砍你们?特别是金卿你,花着朕赚的银子,背后里数你骂朕难听。”
“嘿嘿,老臣那时候,那不是眼盲心瞎吗?陛下您大人大量,别和个瞎子计较。”
金源道歉的干脆利落,觍着脸看着季袅,笑得像尊佛爷:“陛下您说,什么肥差?”
“呵,还忘不了你的肥差。”
季袅又笑着骂了一句,道:“如今朕手里的山海商会规模愈发大了,季承要随商队出海,管理上多有不便,海运的事儿,你帮忙衔接一下。”
“外海航运?”
金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眼角的褶子都抻平了:“陛下,要让老臣参与外海航运?”
外海航运是季袅的私产,的确是硕大的肥肉,肥的流油。
但是因为季袅的私产也大都补充了国库开支,所以金源从来没惦记过。
毕竟皇上是真不容易,他做臣子的,不能帮皇上解忧,也不能给皇上添堵啊。
可是今儿,皇上说这块肥肉要分他一口?
金源忽然觉得,自己当年没有和皇上在明面上翻脸,真是最明智的决定。
“对,分你一块。”
季袅笑着说:“朕想扩充海外商队的规模,需要大型战舰。”
“可是如今朕确实囊中羞涩,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做这件事。”
“金卿出身江南商贾大家,又在户部多年,根深蒂固,在商界的号召力无人能及,就由金卿在民间招募商贾,共同加入外海商队,按照出钱的份额瓜分商队的利益。”
季袅看着有些懵了的金源,仍是风轻云淡:“朕知道许多人都盯着这块肥肉,但是不敢和朕开口,今儿朕把这件事交给你办了。”
“你收多少好处朕不管,朕要至少四十艘巨型战舰,每舰载人不下三百,其余大中型战舰逾百,你给朕弄来足够的银子就行了。”
季袅风轻云淡的说。
他早就想扩充海外商队的规模了,可是大船所耗甚费,造船也要时间,他一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能够借助商贾之力,必然要容易很多。
何况,随着商路打开,他就算不让人进入,茫茫洋洋他也拦不住,不如趁着如今民间没人有这个实力的时候,先把他们的银子收进来。
到时候,分钱还是他占大头,但是他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金源敏锐地听出了季袅话中不同寻常的部分:“皇上说的是战舰?”
“对。”
季袅漫不经心地笑了:“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