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思睿一直有一个梦想,希望在山里拥有自己的果园,现在终于可以在荒山上种果树了。果园这一直萦绕在他的金色梦乡里,他曾经以为这简直是不可能痴心妄想的幻想,现在拥有了土地可以自由的在荒山上种果树,种葡萄树,种苹果树,种李子树,种梨树,还有桃树,还有海棠树。这么多黑土地,还有山林树木可以在荒山野岭种果树。有土地,山林,树木,还有滔滔碧水鸭绿江,这简直是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怎么会有那么多饥饿的存在呢?即使有土地,人生下来几乎就没有了生路。现在好了,他可以按自己的意志建设果园,这也太兴奋了,有的是力气,也让瞧不起他的势利眼黄玉环看看,他将来也会像黄金山一样白手起家。张思睿想到黄玉佩对他的期盼,他要用事实说话,他要让黄玉佩过上五谷丰登前庭后院儿瓜果梨桃硕果累累的生活,住上大宅院,生上一堆娃娃,让娃娃们也能到学校里去念书学习,系上红领巾参加运动会,敲锣打鼓吹着小号,走整整齐齐的方队,活力和青春的绽放。一想到如梦如幻的童话,他就又有了使不完的劲儿和力气。黄玉环的左右为难,也是为她姐姐的未来着想,张思睿完全理解,他对黄玉环没有一点点怨气,妹妹希望姐姐眼光高点,这没什么,很正常。离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心里既兴奋又尴尬不已。
“思睿,你真的要在荒山上造一个果园吗?”堂弟
“思哲,你怎么来了?”
“我要去北京”
“你疯了”
“思睿,我没疯,反正你也单身,要不咱俩一起去北京。”
思哲是宗族三叔的儿子,鬼使神差的要去北京混,思睿想不明白思哲去北京干嘛?大城市里不好混他很清楚,以前是闯关东,现在是闯北京,只能说思哲比宗族同辈其他年轻人要有想象力。现在思睿脑子里除了爱情的影子玉佩之外,存不下任何想法了。思哲劝了他小半天,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思哲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去?”
“思瑞啊,我也怕孤独啊,好歹一起去北京,有你在踏实,至少身边有一个亲戚呀。”
“思哲别胡闹,严肃点。”
“胡闹什么呀,我明白了思睿,你呀,中了黄玉配的糖衣炮弹了,你要跟他结婚,以后他那不学无术的弟弟能让你鸡飞狗跳。”
“胡说八道,说我什么都可以,别说玉佩。”
“行,思睿好生建你的果园吧。你怕黄玉环瞧不起你,对吗?兄弟情算什么,在女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思哲,别这样说他。”
“二大爷,我不是那意思。”
“思睿必须早点结婚,不管什么意思,他现在不能和你比了,他要是去北京了,那玉佩黄花大姑娘让她怎么活?不是害人吗?再说了,北京好找这样漂亮的姑娘吗?别闹了,你俩分开,一个去闯荡,一个赶紧结婚生孩子,不能让祖宗没有了香火,不是吗?”
二叔,张泽臣骨子里还是对于祖宗父母来说,无后是最大的不孝,他已经放弃了,但希望在于张思睿,赶紧让侄子成婚,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那张泽臣也可以在地下见父母了,这真是太痛苦了。有的时候张思睿会问二叔,祖宗是不是明朝首辅张居正?而二叔别说张居正了,张飞,张良,他也不清楚啊!
“二大爷,您别急,我这不是逗着玩吗?找找乐子。”
“去去去,上来就要去大北京,那是咱们能随便去的地方吗?”
“二大爷,怎么不能去,以前……”
“我知道,我知道,别说了,生孩子结婚比去哪都重要”
所有的叔辈兄弟们都以为思哲发疯了,胡思乱想病了,别说北京了,长春,沈阳,吉林,能去哪都行啊。山海关外的北京城,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当年的多尔衮呢。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把思哲的话当回事儿,全当笑料一谈而过。现在城市里的知识青年都往山里跑,别问为什么,因为希望在山里边,知识分子也怕饥饿啊,哪里有这里的气候好呢,面色都春光满满,粉嘟嘟的,真是杜鹃烂漫,桃花粉红。
黄玉环同他逝去的父亲黄金山有一样的灵活头脑,这也是世道的乱和无常造成的。东北的黑土地,白山黑水丰饶的同时也经历了无数的战争和动乱。大清之后的土匪,胡子,响马,军阀,日本关东军,抗战胜利之后的国民党,从抗战大后方挺进争夺抗战的胜利果实。四平保卫战,四保临江辽沈战役,锦州战役,解放战争中东北是最先解放,共和国长子东北野战军,从山海关进入华北,这是历史的进程。只能说,黄金山有着直觉敏感天生的政治嗅觉而已。黄玉环爹爹在乱局中做事的智慧,还有在不同历史时期夹缝钻营的能力,这种审视外界变化,敏感,潜移默化的,深深得影响了女儿玉环做事的决断和果敢,似乎玉环迷迷糊糊的听到了爹爹黄金山的呼唤。
“爹,是你吗?”
“玉环啊,这世道变天了,分家吧,分家。”
“爹!爹!”黄玉环醒来之后,姐姐玉佩倒睡得安稳,又香又甜。妹夫老张几乎从早忙到晚,从来不到正房里休息睡觉,平时住在放杂物的偏房里,这是奇葩的剥削老实人的不平等婚姻,男人像个废物,不再拥有做男人的权利,但从来不缺少劳动的义务。弟弟黄玉民从来都不着家,他不缺少那些让他堕落的狐朋狗友。
“梦着爹了?爹来找你了吗?都对你说了啥?妹妹,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呢?是虚汗,吓着了吗?”
“姐姐,我是梦着爹了。”
“那爹还是不放心咱们呗。”
“爹就是比娘挂念咱们”
“要不明天到爹娘坟头烧些纸钱?”
“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不到日子不准乱花钱。姐姐太奇怪了,爹好像走到炕前拍了拍我的脑袋。”
“干嘛?”
“让咱们赶紧分家呗。”
“妹妹,我不会治家持家,我不要分家。”
“姐姐,你也要嫁出去的。”
“妹妹,他太穷了,又不会写字呀。”
“姐,千万别怪我,那都是压压他的脾气,怕你上门受气,现在我也想通了,不会写字也没关系,他识字就行,四书五经也能念通,是不是张思睿这小子故意藏着呢,心眼儿多。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心里不好受,睡觉也不踏实,浑身疼,整天提心吊胆的,这不爹就托梦来了,咱爹挺严肃,马上让我把家分了,咱爹那野心大着呢,看来咱家气数到了,听爹的话不吃亏,分家吧。”
“玉环,你知不知道黄玉民在外面有好多窟窿,欠了窑姐、戏子反正都是吃喝玩乐欠下的钱。”
“所以爹让咱分家,爹就这一个儿子,这家底本来就是要给他的,为什么对他那么不近人情,还是为了黄家的……,不说了,他倒是有福气,咱们替黄玉民这小子把欠外面的风流债都还了,这家说什么也得散了”
“分家跟散家有什么关系?”
“姐姐,黄玉民你还不了解吗?他欠外面那么多钱会把爹这么多年奋斗的家底耗尽的,这也是咱们作为姐姐尽最后一丝力气了,还不能让爹知道,爹都差点还魂了,这家不散不行了。”
“玉环,我错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