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的哥布林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胸口,要不是头顶上的血条显示这玩意的确没死,大伙真的会以为它安详地去了。
“击溃……是不是因为说的不是击杀啊。”陈冉竹盯字眼,“把他们打垮就行,它这不是挺垮的吗?”
“也许可能大概?”程莫己站起身,“反正任务完成就行了,管它是任务bug还是文字游戏,吃亏的又不是我们,收工!”
“那这个怎么办?杀了?”徐松源用剑戳戳摸鱼哥布林的脑袋。
“别吧,我总觉得这哥布林不一样,它……”陈冉竹斟酌措辞,“挺通人性的。”主要是真的好好玩诶它。
“要不带出去审审问问它们老巢在哪里?”方清颜查看新任务,“反正不能带进村里,吓着人都还好说,暴起伤人就麻烦了。”
“带出去?那我们今晚怎么睡觉?”陈冉竹思念她的小床。
“睡你的棺材里。”程莫己白眼,“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和陈冉竹带它去外边安置,如果遇到危险我们俩一个奶一个t也死不了。你们俩留在村子里陪村长,防止出现第二波袭击。”
“行。”徐松源翻进村子,和方清颜一起回村长家。
陈冉竹尝试了下,发现自己也能轻松翻过篱笆了,当即又帅气地翻了回去。
“陈冉竹你是不是有病!”
“哎呀,这样翻超帅的好吗,以后可以装逼!”陈冉竹再次翻出来。
“肯定是个勇者都会翻,有什么好秀的。走了。”程莫己扒拉起地上的摸鱼哥布林,拖着就走。
摸鱼哥布林就跟死猪一样,也不反抗,任由程莫己拖着。
反正不用费力气双脚走路,而且地面挺平坦的,硌不着屁股,拖着就拖着吧。陈冉竹把自己代入到摸鱼哥布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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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勇者大人!”村长起身迎接归来的两位勇者,“喝碗水歇歇吧……还有两位大人呢?”
“他们去审问哥布林了。”方清颜接过水,道了声谢。
——他们没有抢东西。
“那些哥布林可以审问?”村长不敢置信,又佩服他们的勇敢。
“嗯,您放心吧,今晚的哥布林已经解决了,明天我们会去找哥布林巢穴,找到就端掉。”徐松源安抚道。
——他们说帮忙捣毁巢穴。
“谢谢,谢谢几位大人。”村长听到他们愿意捣毁巢穴,激动地手都在抖,“我们村没有钱能拿出来做报酬,但是如果各位大人真的能毁了哥布林巢穴——”
村长咬咬牙,将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我就把我的孙女送给各位。”
——他们或许可以救我们。
“?!”方清颜吓得差点喷出一口水。
“不用不用不用,孙女怎么能随便送人?”徐松源更是慌张摆手,生怕自己被打上什么奇怪的标签。
“我知道我孙女身份配不上大人,但她年轻,才16岁,而且长得漂亮,大人肯定喜欢。”村长急切地表达,“她前不久被我们村筹资送到城里避难了,大人捣毁巢穴后,我让她回来!”
“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是我真的不用!”徐松源第一次在异世界感受到害怕。
开什么玩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他经受的教育不允许他接受这种报酬!
“我们不用报酬的。”方清颜柔声细语,“您的孙女既然会被您送去避难,就代表您肯定也是在乎她的,送人的话这辈子就毁了,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场灾难,怎么能把她又推入其他火坑?”
“我也不舍得把我孙女送人。”村长叹气,“这次避难,村里的钱不够,只够送一个人去城里生活,大伙都把机会让给了我孙女。”
“隔壁婶子,她家有个两岁的孩子,都还在吃奶的年纪,放弃了机会;对门的两兄弟,大好的年纪,也把机会让了出来。还有……”
两人听着村长细细数着,村里有二十几户人家,都把机会让给了村长的孙女。
“我这个孙女很是天真活泼,我管不住她,她经常跑别人家里玩,又是帮忙干活又是唠嗑的,一点也闲不住。”村长谈起孙女,眼神也温柔起来,“可能因为和大伙处得好,又碍于我是村长的身份,大伙都把机会让给了她。”
“在公会挂委托的报酬需要很多钱,大伙几乎都把家底翻空了也才能委托勇者来保护我们几天。后来没钱了,我们也没再挂委托,但当天晚上居然又来了一批勇者,他们打死了哥布林,然后直接向我们索要报酬,我们拿不出他们就进屋抢值钱的东西。”
“他们说这是他们应得的。”
“持续了几天后,村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抢了,他们就再没来过。今天没有人出门也是因为我们害怕,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来抢的话,他们抢的就是人了。可能会送去做奴隶,可能会当场糟蹋人,反正都不是好下场。”
“那还不如让哥布林冲进来给我们个痛快,反正篱笆栏也快挡不住了。”
村长笑了一声,笑他们的弱小,笑他们的无力,笑他们的命运。
因为他不敢哭,他不敢哭勇者的贪婪,不敢哭勇者的强势,不敢哭勇者的罪恶。
“今天那个带十字架的勇者喊话威胁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我会先把你们拦住,拦不住的话就带进来,在茶水里面下迷药,晚上和哥布林一起同归于尽。”
方清颜和徐松源一愣,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刚喝的茶水,不知道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请两位放心,这几碗茶水没下药。”村长察觉到两人的面色不对,连忙解释,“后来我看各位不像要抢人的样子,就没有动手了。”
“谢……谢谢啊。”徐松源憋出一句,他确实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你们受苦了。”方清颜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村长,“我们一定会端了哥布林老巢的。”然后如果以后见到那帮天杀的勇者,他们一定会往死里揍的。
“你们人很好,你们不欺负我们。”村长一字一顿的,十分认真,“所以要给你们报酬,请允许我把我的孙女送给你们。”
“不需要,真的。”徐松源也很郑重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您好好爱护您的孙女就好。”
“我作为村长没保护好村里人,他们却保护了我的孙女,我对不起他们,而现在有几位可以帮助大家,所以我……”村长有些急切。
“所以你也要对不起你孙女吗?”方清颜打断村长,“你的逻辑都不对,首先,没报酬给就不要硬给;然后,你对村里的愧疚不应该用孙女补偿,而且为什么是补偿给我们!最后,我们真的不需要报酬!”
最后几个字方清颜咬的特别重,生怕村长又当听不见。
“我们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执着,好像是完成的某种仪式一样。”徐松源“报酬这东西有能力就给,没能力也不强求。”
“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抢劫的。”
村长怔怔的,他脑子有点乱,半晌没说出话。
面前的两个勇者在很认真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他们说济弱扶危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他们说他没有对不起谁。
他们说是那些勇者对不起大家。
他们说大家本就该好好活下去。
一盏老旧的煤油灯放在桌子上,火光晃啊晃,也许是它就快要熄灭了,也许是风透过裂痕吹了进去。
村长突然就哭了。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