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泽撑着下巴坐在小木凳上,目送着张家人离开,郁闷地鼓了下脸颊。
他很确定那几个张家人看到他了,却故意把视线移开,好像生怕他跟上去一样。
留他一人客栈里,简直是太过分了,有什么好玩的事居然不带他。
苏星泽一脸愤愤,这些张家人真的是一点同族爱都没有,居然把他这么小一个孩子扔在客栈里,自己出去享受?
……虽然他这个同族也是假的。
算了。
他小人有大量,对于这些人会去哪里,这半多个月来他早就摸清楚,无非就是酒馆、戏院之类的地方,去玩过几次后他就没兴趣了。
还是留下来有趣一些。
苏星泽回头看了眼客栈客堂,绿眸微不可见的亮了起来。
好迷人的恶意啊。
客堂里此时有四五桌人正在吃饭。
一桌三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三个人分着两个菜,手里一手拿着发黄馒头,一手抬着碗胡辣汤。
一桌坐着一老一少,老人衣裳破烂,跟着他的年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背着陈旧的包裹,手里捧着一看就硬邦邦的烧饼,只就着一碗热水慢慢泡软了吃。
而另一桌就和这两桌完全不同了,人高马大的汉子,手里搂着个清秀少女。
少女看年龄不过十八九岁,面色蜡黄也掩盖不了其天生的好颜色,只是这少女清丽面容上没有天真之色,反而满是风尘之气。
柔弱无骨的靠在汉子怀中,脸颊绯红,而那汉子一双手毫不避违的伸入她的衣襟。
汉子一手搂着美人,一手拿着酒碗,同兄弟大声吹牛卖弄。
与他同桌的几人显然是其狐朋狗友,嘴里吹捧着那高大汉子,眼神却不住色眯眯的往那少女身上钱,手也不安分的往那少女身上摸去。
那少女也不拒绝,只是嗔怪的瞪了那人一眼,便娇笑着往汉子身上贴近。
“蔡爷,你瞧这小子,占人家便宜呢∽”
汉子眯着眼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粗声粗气道:“柱子摸你给他摸就是了,老子钱管够,好好照顾我们兄弟几个,好处少不了你……”
接下去是一连串污言秽语,旁边两桌的人听得极其不自在。
而听到钱管够,那少女便不再抗拒,甚至向桌上的其他人抛了个媚眼,然后转身坐在汉子腿上。
她刚一转身,就看到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正往里看,那孩子最多九岁,长得玉雪可爱,是她这么多年迎来送往都没见过的漂亮模样。
那小孩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碧眼,应该是有洋人血统,看向她的目中满是好奇,似乎不解他们是在做什么。
少女心中一跳,连忙从汉子腿上挪下来,脸颊微红,挽着汉子手臂软软道:“蔡爷,人家去……一下,也方便等下伺候几位爷呢∽”
蔡爷正和兄弟喝得热火朝天,闻言很满意她的识趣,爽快的拍了一下她屁股,满口粗鄙之言。
“要放水就去。”揉了把手下的软肉,又看向喝的七倒八歪的兄弟,“这小biao子可真烧,哥今天就请客,让哥几个今天一起乐呵呵……”
少女似乎没有听到汉子的话,只迈着步子扭腰走到苏星泽面前。
“哪里来的小屁孩,挡着姑奶奶路了,还不快滚。”
屋内的人闻言看去,因为苏星泽已经站起身,只隐约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便不在意的收回视线。
面对少女恶劣的态度,苏星泽抬起小脸,弯了弯绿眸,露出软乎乎的笑容。
“姐姐,你和另外几个姐姐为什么要挂在那个叔叔身上,叔叔背着这么多姐姐,不累吗?”
这孩子的话属实乱说,正和客堂之中明明只有少女一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好几个姐姐。
但小孩子天真好似胡言乱语的话,却让少女呼吸一下子加快了起来,她心砰砰跳了起来。
一把抓住小孩的手,她激动得无与伦比,压低声音问道:
“小弟弟,你看到、你是不是看到……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想到常有老人说,小孩子的眼睛最是纯洁,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她呼吸一滞,回头看了眼客堂。
那群地痞流氓还在喝酒划拳,她拉着小孩往客栈院子的角落走去。
急躁又激动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拉着的孩子,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一点重量。
走到接近马棚的位置,少女蹲下身来,手搭在苏星泽肩上,一双杏眼中满是期盼与痛苦。
“小孩,你能告诉姐姐你看到了什么吗?”
苏星泽是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小孩,面对漂亮小姐姐的请求,他当然是好心的把自己看到的全告诉她了。
“我看到了三四个姐姐趴在那个叔叔身上,姐姐们身上有血,没穿衣物,有的姐姐身上能看到血淋淋的骨头,有的姐姐没了眼睛耳朵,还有的姐姐没有手脚。”
苏星泽眼神清澈无辜的看着少女,满脸好奇的问:“姐姐,没有手脚的人要怎么趴在叔叔身上啊?”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身体激动得浑身发抖,她捂住口鼻,蜷缩着躲在地下,低泣着自语:“是她们,是她们……为什么,唔…怎么会这样……”
她自语着,也不知道在问谁,压抑的哭了好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对苏星泽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小弟弟,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她站了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枚成色不太好的玉佩,塞到苏星泽手里。
“那些人不是好人,你不要接近他们。”
少女叮嘱完便转身准备回到客堂,并不宽阔的后背挺得笔直,只是在接近客堂时,她挺得笔直的背微微弯下,腰肢轻浮摇摆。
“姐姐你在是想要杀掉那叔叔让那些姐姐们解脱吗?”
少女扭到一半的腰僵住,小孩子清澈柔和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明明是带着天真单纯的问话,她却突然从心底生出一抹恐惧。
这个小孩,这个小孩绝对不是普通人。
“就算你杀了人,那些姐姐也已经不得解脱了哦。”
“她们已经成了阴灵和怨物的结合体,似鬼非鬼,似灵非灵,会永永远远被困在死前的痛苦之中,哪怕仇人死亡,她们也无法超脱,直至磨灭所有怨恨与残魂,灵才会与怨恨一同消散。”
一枚阴冷的硬物被塞入她手中,她低头一看,正是她送给小孩的那枚玉佩,只是她那枚玉佩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冷。
冷到她甚至觉得自己握住的是一块冰。
“这东西还是还给姐姐吧,这对姐姐来说很重要不是吗?”
“去吧,姐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诡玉可以暂时恢复厉鬼神智,并增强她们的能力。”
“之后以恶徒之心血浸泡阴玉,吞服诡玉后姐姐便可以触碰那些厉鬼。不想让她们永远禁困在生前的痛苦怨恨中,姐姐可以借助诡玉接纳她们的痛苦,容纳厉鬼予己身,只是那时候,姐姐还是不是人,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苏星泽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少女刻入自己心中,她握紧手中的诡玉,面色不变的踏入客堂之中。
半个小时后,酒足饭饱的大汉搂着少女,身后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进入了客栈其中一间房内。
深夜,张扶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霸占了整张床,睡脸乖巧,睡姿豪迈的苏星泽。
他已经习惯了苏星泽的睡姿,只是看着床上小孩睡得香甜的小脸,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怎么感觉这么自觉乖巧就睡觉的苏星泽有哪里不太对劲,不知道为什么,张扶空突兀地感到了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