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的时候,林漉无意识着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坚硬的边角硌的指腹微微发疼,她更加用力,以此来提醒自己保持理性,不要被不清不楚的信息牵扯情绪。
就算真的存在那么一个人。
只要不会影响到她和谢明晏的生活,她完全可以当不知道。
她和他在一起,原本也不是为了让他真心爱她。
来到谢明晏的房间,林漉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在门口,敲了敲门。
门虚掩着,谢明晏说了声“进”。
林漉来他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却也注意到,今天的房间不太一样。
他不喜欢房间光线太亮,即便是在晚上,也只点一盏小小的台灯。
然而此刻,屋里能开的灯几乎都打开了。林漉站在其中,好像被正午的太阳曝晒着,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只首饰箱。
谢明晏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过去。
林漉不明所以,疑惑地走上前。
“我们婚礼那天,爷爷把祖传的金头饰交给了我。”他缓缓说着,打开了首饰箱。
金黄色的光亮,瞬间晃到了林漉的眼。
首饰里分出若干隔断,一只只手镯、项链、耳坠、戒指精雕细刻,堆得满满当当,好像把首饰店的柜台整个塞了进来。
“我请做婚戒的工匠,把金头饰熔炼以后,重新打造出一套首饰。”谢明晏说着,把首饰箱的钥匙交到了林漉手里。
小时候玩换装娃娃,最尊贵的公主也只有三套可以更换的首饰。
而这个箱子里,光项链就有五六条,更别提样式、宽窄各不相同的手镯和戒指。
林漉眼花缭乱,满脸不可置信:“全都是给我的?”
“当然。”谢明晏颔首。
谈钱庸俗,但不可否认的是,黄金不论何时都是硬通货。夏家前辈留下这笔财产,便是希望后辈在落魄时,还能坚守东山再起的底气。
她原以为他会用这笔财产帮助荆叔,或者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非遗工匠。
可他没有。
他把这份底气,完完整整地交到了她手里。
“……”林漉陷入沉默。
她见过那件金头饰,就算锻造师傅在熔炼的时候不打一点折扣,也很难做出这么多成品吧?
而且,每件首饰的工艺都是一顶一没得挑,样式也是传统与现代结合,十分耐看。从原料到加工费,估计得添不少钱吧?
谢明晏见她满脸迟疑,温声问了句:“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我……很喜欢。”林漉很难描述此时复杂的心情。
要想咬了一口柠檬,刚入口是甜的,后味泛开酸涩苦楚。
“谢明晏……”
他循声望过来。
又是婚戒,又是首饰箱……搭伙过日子而已,他根本没必要为她花费这么多心思。
一句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也放不下。她深吸口气,换了个问法:“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定制需要工期,工匠刚刚才派人送过来。”谢明晏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漉握着钥匙,凹凸不平的金属表面上,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汗。
谢明晏从容挑眉:“我刚接到电话,邻村有一座土楼,年久失修,墙体裂隙越来越大。为了保证结构稳定,必须马上进行修复。”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会留在邻村,不能和往常一样,去漳城接你下班。”
“林漉,如果你必须有个理由,才肯收下它们——”
“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明明之前还说,对我的好不需要有任何理由,现在就变成补偿了。”她小声嘀咕。
谢明晏浅笑不语。
不过,他这番话,的确让她安心不少。
她把首饰盒一层层合上,钥匙轻轻一拧,关上了锁。
“既然这样,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她轻咳一声,脸颊微微泛红:“箱子有点重,能不能帮我搬到我房间?”
“乐意效劳。”谢明晏眸色柔和。
-
这次要去的村子名叫关宁村,和望溪村距离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
谢明晏要去现场看看情况,再决定如何修复。林漉闲得无聊,提出一起过去,权当外出散心。
这个村子还没有被旅游开发,整体有些破旧,基础设施只停留在“有”的阶段,根本称不上完善。
村里的小路又窄又坑洼,两人把车子停在村口,走路进去。
没走多远,旁边的空地上传来孩童打闹嬉笑的声音。
他们的笑声不像平常小孩那样天真无邪,而是带着一股恶意。
林漉察觉不对,侧目看过去。
空地角落里,一群五六岁的男孩正围着一个瘦巴巴的小女孩。
领头的男孩上前两步,踢了女孩一脚。力道不重,却在女孩皱巴巴的裙摆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王傻子!天天就知道摆弄那几块破木头!怎么,那木头人是能帮你写作业,还是能帮你考试啊?”男孩奚落道。
周围的孩子们一阵嗤笑。
林漉皱眉,正要过去阻拦,另一道女声先她一步:“你们在做什么?”
“有人来了!快走!”领头的男孩喊了一声,剩余的人立马四散跑开,消失在巷子里。
只剩下被欺负的小女孩,依旧蹲在角落里,两只手缩在胸前,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林漉担心小女孩,拉着谢明晏快步走了过去。
她在小女孩面前蹲下,递给她一张湿纸巾:“你没事吧?”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而后,慢吞吞地把护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提线木偶。
小女孩接过湿纸巾,却没有擦自己的脸,而是小心地擦去木偶脸上的灰尘。
这个木偶似乎对她非常重要。
林漉看了又看,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
刚要问谢明晏,一扭头,却发现后者正盯着空地的另一边。
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慢步走来,齐腰的长发扎成高马尾,随着她的步伐一摇一晃。
她穿着一件泡泡袖长裙,白皙的皮肤没有任何瑕疵,温柔典雅的气质,与破旧的村子格格不入。
“谢神怎么有空,光顾我们这个小村子呀?”女人笑容和顺,“还记得我吗?”
谢明晏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盛思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