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监狱还算有人性化的一面,尽管一个月只有一次,但囚犯们能这样来大学医院就诊,毕竟爱荷华州立大学医院不会减免囚犯的诊疗费,这意味着费用是由监狱支付的。当然,一起来的狱警们看囚犯的眼神可不好。
“咳咳。”
秀一和史蒂夫一起走进了埃普斯教授的门诊室。原本应该是秀一和史蒂夫先问诊,然后和埃普斯教授讨论结果,诊疗再继续进行,但对于监狱囚犯患者,适用了有点不同的原则。与在一、二级医院有足够时间治疗,然后被转诊来的其他患者不同,这些囚犯患者是从监狱医务室直接转诊来的。通常他们非常不愿意来三级医疗机构的大学医院,但这些患者却想尽办法想来,因为这样他们至少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咳嗽得很厉害啊?”
所以提问的埃普斯教授脸上充满了怀疑,医务室送来的诊断书上除了咳嗽没有特别的异常,当然,在肺癌或其他肺部疾病中,也有很多只是咳嗽没有其他异常的情况,但眼前的患者太年轻健康了。
“咳咳咳。”
双手戴着,而且是连着脖子的手铐的患者没有回答,而是咳嗽起来,他穿着电影里常见的橙色囚服和白色运动鞋,光溜溜的头上不知道是剃光了还是本来就没头发,上面刻着可怕的纹身,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好像是来展示什么是让人害怕的印象似的。总之,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嗯,咳咳,停不下来。”
“这样啊,嗯,好。”
而且一直不停地咳嗽的疾病几乎是不存在的。
“多久了?”
“三周了!三周!咳咳!”
而且三周来一直这样咳嗽?如果这是真的,那声音应该哑了才正常,但患者的声音很清脆。
[好像在说谎。]
‘就是说……好像在说谎。’
仲景和秀一的意见也完全一致,但他们都没有见过装病的患者,不,确切地说见过一次,但那与其说是装病,不如说本身就是一种疾病。
[和蒙豪森综合征不同,那是精神疾病。]
‘对,这个……这个是真的装病。’
[但他诉说症状,也不能完全忽视。]
‘以防万一嘛。’
通常人们可能认为医生能百分之百识别装病的患者,但可惜医生也是人,而且医生是被教导要倾听患者的不适,而不是忽视它们的人。
“那么……先拍个ct看看吧,昨天在医务室刚拍了x光片,虽然这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谁知道呢。”
埃普斯也是被这样教导的人,所以指示做检查,患者因为能在外面待更久而高兴地看着诊疗室的门,狱警则面无表情地拉着他出去了,看着他的样子,埃普斯轻声叹了口气。
“一开始我以为是社区服务之类的事情。”
治疗监狱囚犯患者当然不是囚犯们的请求,而是源于前任监狱长非常人道的想法的请求,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埃普斯,都同意了他的意见,毕竟,无论患者犯了多么严重的罪行,一旦成为患者,就应该得到最好的医疗服务,世界上有哪个医生会忽视这样的意见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善意开始的事情却成了囚犯们放纵的机会。
“嗯……但还是不能不讨论,史蒂夫,你看这张照片像什么?”
埃普斯短暂地露出沮丧的表情,然后马上看向秀一和史蒂夫,同时展示着从医务室打印出来的x光片,说实话,这样看照片还是第一次,打印出来的x光片,至少在几乎所有医疗机构都数字化的华夏国是很少见的景象。
“呃……看起来正常。”
史蒂夫毫不犹豫地直接回答,于是埃普斯的视线转向秀一。
“照片上没有可见的异常迹象。”
对此,秀一给出了和史蒂夫几乎相同但实际上完全不同的回答,“正常”的意见和“这张照片上没有异常迹象”这句话的区别,至少对像埃普斯这样经验丰富的呼吸内科医生来说太明显了。
‘确实……水平不同,虽然……史蒂夫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埃普斯带着有点苦涩的微笑点了点头。
“对,这张照片上没有异常迹象,事实上,如果咳嗽成那样,纵膈应该有变化或者……应该有支气管扩张症的迹象,但什么都没有,嗯……正面胸部x光片不能显示肺部的所有部分,所以还是得拍个ct看看……但那里似乎不太可能有异常。”
最终,他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装病的意思,这样的患者如果能在监狱医务室就被筛选掉就再好不过了,但这并不容易,因为一旦漏诊疾病,就会成为各种人权组织的目标,实际上几个月前就因为漏诊了一个突发性耳聋患者而出了问题。
“嗯,拍ct需要一点时间,看下一个患者吧。”
埃普斯这样说着,向还在房间里的一名狱警点了点头,狱警把这当作信号打开了诊疗室的门,这也是与普通诊疗的不同之处之一,囚犯们不能一个一个在房间里等待,而是必须这样进入房间,之前他们是一起在候诊室等待,听从狱警的控制,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的囚犯不是犯了小偷小摸之类可爱罪行的人,大多数都是真正的黑帮成员。
嘎吱。
下一个进来的囚犯坐在轮椅上,一开始还以为连这都是装病,但仔细一看似乎不是。
[他右腿有问题。]
‘左腿粗,他的腿真的不舒服。’
[但现在是呼吸内科就诊……这不是重点吧。]
‘确实。’
患者一进入诊疗室就像在等待一样咳嗽起来,虽然只根据咳嗽的样子判断咳嗽的真假看起来有点偏见,但秀一和仲景马上就能判断。
‘这个患者也是装病……’
[就是说……真无聊……]
仲景甚至看了史蒂夫一眼,他原本期待会有很多离奇的患者来,但现在来的不都是装病的患者吗?
‘不,等等。’
[为什么?他咳嗽只用喉咙,这样的咳嗽能持续这么久……而且还时不时地持续?没有哮鸣音,喉镜检查也正常。]
仲景现在完全是一副放弃的表情,因为这个患者带来的诊断书也充满了各种照片和意见,而且都是正常的,意思是在一级医疗机构能做的所有检查中都是正常的,当然,在其他检查中可能会有更多发现,但首先对于症状表现出来的异常,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但秀一开始安慰仲景。
“好的,咳嗽有三周了吧?”
即使在埃普斯教授都用怀疑的语气进行诊疗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喂,仔细看看。’
[我在看啊,反正我共享秀一的视野。]
‘不,集中注意力。’
[哪里?]
‘看看那个患者的指甲。’
[指甲?突然看指甲干什么?]
仲景虽然语气冷淡,但还是听从了秀一的意见,虽然仲景在分析给定信息并据此做出诊断的能力上更胜一筹,但他还是跟不上秀一的感觉,当然,那种感觉最终也是基于仲景积累的数据,但不管怎样,仲景不能忽视秀一迄今为止的众多出色表现,因为从统计数据上看,他取得了非常有意义的成果。
‘不,那种指甲……有点病态吧?’
[用指甲诊断疾病几乎是迷信,你知道的吧?]
但仲景还是反驳了一下,不过在更仔细地观察患者的指甲后,他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奇怪?]
‘就是说,不正常,我在哪里见过这样的?’
患者的指甲中央有一条白色横线,这与指甲的月牙是不同维度的问题。
[这是米氏线(mee’s line),在重金属……铅或砷中毒时会出现。]
‘砷?那不是毒药吗?’
[是的,啊,你刚才看到了吗?手掌?]
‘看到了。’
在仲景和秀一继续讨论完全不同的问题时,埃普斯教授没有继续诊疗吗?在测量基本血压等过程中,患者的手掌露了出来,对于不仔细看的人来说,这是没什么特别的手掌,但对秀一来说不同。
[有斑点,非常脏。]
‘是砷角化病(Arsenic keratosis)吗?’
[真的是砷中毒吗?但就这种情况而言……]
‘身体活动还不错,虽然腿受伤了。’
[这是怎么回事?]
‘越来越好奇了……’
这是非常强烈怀疑砷或其他重金属中毒的时刻,如果只是手掌有病变,其实不会这么想深入调查,因为即使以前接触过也可能出现,但指甲的病变至少意味着这个患者持续接触某种重金属,这不是很奇怪吗?监狱里的患者接触重金属,而其他囚犯和狱警都没事。
“好吧,这个患者也拍个ct。”
在此期间,埃普斯得出了装病的结论并开了ct检查单。
‘该死,怎么办?抓住他?’
[难道不应该吗?好像没有人知道。]
甚至患者本人似乎也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会装病了,而是会诉说重金属中毒,所以秀一犹豫了一下,抓住了狱警正要拉走的轮椅。
“干……什么?”
狱警试图进行身体威胁,但看到秀一的拐杖后,暂时后退了一步,秀一看着同样惊讶的埃普斯和史蒂夫,继续说道。
“可以再观察一下患者吗?有一些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