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克主任。今天来观摩的……那个……是来自华夏国的李秀一。”
“啊……嗯,好。你好好照顾他。”
“好的,主任。”
汉克和史蒂夫简短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秀一。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汉克边说边伸出手来握手,他的手真的很大,就像锅盖一样。
秀一看着那只大手,心里涌起了一种作为医生的好奇。
‘手套尺寸到底是多少呢?’
[9号?8号半?不太清楚。秀一是7号吧?]
‘啊,真的很大……’
只是看着就觉得很大的汉克的手,握起来更觉得巨大无比。
而且他的手臂上长满了毛茸茸的毛发,所以与其说他像医生,不如说他更像警察或山贼。
[还是个光头。]
此外,汉克一根头发都没有。
如果还残留一些头发的话可能会有点滑稽,但他一根都没有,所以给人一种有点可怕的印象。
当然,秀一早已过了会表现出这种幼稚情绪的阶段,所以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你好,主任,我是李秀一。请多关照。”
“嗯,好。是观摩啊。第一个患者……是谁呢?”
汉克带着有点厌烦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可能会让人觉得不礼貌,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很自然的。
‘就当是打发时间来玩玩的。’
‘爱荷华州离芝加哥很近吧?每个周末都去玩然后回来。’
这是秀一来这里之前,前辈们给他的大部分建议。
这些话意味着无论是来的人还是接待的人,都只是抱着半玩的心态。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所以期待汉克这样的主任充满热情是不现实的。
[想要让人惊讶的人越来越多了。]
当然,秀一和仲景的想法有点不同。
“第一个患者在1号房间等着。”
“啊,是吗?那先去检查吧。托马斯先生?”
“是的。”
“好的。我在你们去的时候会查看病历。”
“好的。那我……和那个进修生一起过去。”
“嗯……嗯。虽然他应该会很安静,但还是要提醒他注意。”
“好的。”
话虽这么说,但汉克和史蒂夫都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来自亚洲的医生们,特别是华夏国的医生们非常安静。
实际上他们英语也不是很差,但很多时候就像吃了蜜的哑巴一样,只是静静地听着。
所以史蒂夫毫无顾虑地和秀一一起走向1号房间。
因为太放松了,所以他没有注意到秀一脸上的表情。
‘嗯。病房怎么像手术室一样有这么多房间?’
[确实很奇怪。]
沿着走廊,1号到4号房间依次排列,看起来不像是除了汉克还有其他主任使用的样子。
似乎是他一个人专用的。
确实,美国的规模有点不同。
“托马斯先生,你好。”
“啊,你好。”
“初次见面。”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我先看一下病历。”
在秀一短暂环顾四周的时候,史蒂夫向患者打了招呼。
因为汉克很亲切地叫患者的名字,所以秀一原以为他是复诊患者,但看了旁边挂着的病历才知道他是新患者。
[黑色素瘤。嗯,是皮肤癌呢。]
‘这是罕见的癌症。’
[在白种人中倒不是那么罕见。]
‘啊,确实。皮肤癌在不同种族间存在差异。’
[亲自看到还是第一次,而且位置也很奇特。]
‘确实。鼻腔里的黑色素瘤。’
秀一带着比刚才更感兴趣的表情看着患者。
至少在华夏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患者,而且以后可能也几乎没有机会见到。
这意味着只有在种族构成不同的美国或欧洲才容易遇到这种病例。
如果在这里不好好观察,以后遇到类似病例时就有可能出错。
“好了,先看一下鼻腔内部。我们先进行麻醉。”
史蒂夫看了病历后,露出了相当慌张的表情。
但他还是先亲切地笑着走向患者。
这与他对待秀一的态度截然不同。
考虑到他是个说话随便、让人觉得没礼貌的家伙,这是相当惊人的变化。
“会有点不舒服。”
秀一看着史蒂夫极其小心地将局部麻醉剂喷入患者鼻腔。这种场景在华夏国他从未见过,毕竟就算是观察鼻腔后方的鼻咽部,也不会在鼻腔内部检查时使用麻醉剂。
[他在努力不给患者造成最大程度的不适呢。]
‘这是值得学习的地方。’
[关于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可能这里的体系就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
想必这并非史蒂夫个人的想法,只能说这家医院的体系就是如此。太和医疗院的体系虽也不差,但太和更注重高效挽救生命,而这里在避免患者不适方面也毫不懈怠。单从鼻腔内镜检查这么简单的操作都要洗手、戴手套就能看出来。
“有没有流过鼻血?”“疼不疼?”“耳朵没事吧?”
在等待麻醉剂生效期间,史蒂夫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在秀一看来,有些问题似乎与当前疾病并无关联。虽然这可能会浪费时间,但这样做至少不会因为没问到而遗漏什么。
“好了,那我们来看一下里面。”
“好的。”
“会有点不舒服。”
“好的。”
史蒂夫等了足够长时间后,才将鼻腔内镜缓缓推进患者鼻腔,其实也就稍微推进了一点,就算直接推进去可能也不会太难受。总之,通过显示器,黑色素瘤显现出来了。它位于左侧鼻腔外侧壁,颜色比普通黏膜要深,周围有一些像是炎症或坏死引起的痂皮。
‘是这种颜色啊。记住了吗?’
[当然。会将其录入数据库。]
仲景立即将黑色素瘤的形态和颜色数据录入。虽然之前学过相关内容,但亲眼所见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
“嗯。”
正当秀一和仲景对这个生平首次见到的病例感到兴奋时,史蒂夫脸色阴沉地叹了口气,然后向患者鞠躬,走出了房间。秀一作为进修生来此,独自留下也无事可做,便跟着史蒂夫走出了房间。
“嗯。”
史蒂夫本以为会直接回到汉克那里,却站在走廊上徘徊,一脸苦恼。不知为何,仲景似乎猜到了原因。
[那家伙……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刚才那种疾病?]
他看了患者,表情却像是完全不懂的医生,秀一对此很熟悉,仲景不可能分析不出来。
‘好像是这样?不过虽然只是黑色素瘤,在白种人中虽常见,但发生在鼻腔内确实罕见。’
[危险因素是紫外线。]
容易因紫外线照射而增加发病风险的癌症,竟出现在一生可能都见不到一次紫外线的鼻腔内,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所以,即使是在美国接受培训的史蒂夫,第一次见到也不足为奇。
“啊……我该怎么说呢。”
史蒂夫喃喃自语,完全忘了旁边有人,最后终于发现了秀一。
‘他肯定不知道。’
当然,史蒂夫也没觉得秀一会知道,毕竟在他心中华夏国是落后国家。尽管京城比他所在的爱荷华州大得多,甚至芝加哥都难以与京城相提并论,但在亲眼所见之前,偏见很难消除。
‘不过……万一他知道呢?’
反正照这样回到汉克那里,肯定会引发一场以教育为名的讨论。汉克和其他主任一样喜欢提问,史蒂夫的无知很快就会暴露无遗,这也意味着他获得高级医院职位推荐的可能性会降低。好不容易成为专科医生,总不能去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医院工作吧。于是,史蒂夫仍带着不抱期望的表情看着秀一。
“那个……进修生?”
“是的,史蒂夫。”
“你知道刚才看到的疾病是什么吗?”
“知道。”
“嗯?你知道?”
秀一面无表情地看着史蒂夫,脸上带着一种“你连这都不知道?”的神情,这甚至是在接受仲景建议后故意表现出的表情。
‘哇……真刻薄……’
多亏了这表情,秀一展现出了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表情,而这种表情在各国似乎都通用,史蒂夫也能真切感受到秀一的厌恶。
‘其实不想再问了……’
但既然秀一说知道,那又能怎样呢?不懂的人就该问啊。
“那个……你能给我讲讲吗?”
“你是没了解清楚就进去了?在病房?”
“我只知道患者名字……只是知道名字就进去了,这是初诊。”
“你不知道黑色素瘤?”
“不……那个我知道……但是发生在鼻腔内的……我是第一次见。”
确实如此。看了仲景刚才找到的、秀一之前读过的内容,似乎就是这样。
[极其罕见……用了非常罕见这个表述。]
‘是病例报告的感觉,对吧?’
[是的。]
在医学领域,“极其罕见”这种表述很少使用,因为有更客观的百分比指标。使用这个词意味着真的非常罕见,甚至无法用统计数据衡量。像这样的疾病,一个普通的、尽管是在美国的内科三年级医生知道,确实是不太可能的事。
“确实很罕见。”
“你……见过吗?”
“见过很多次。论文也读了很多。”
“啊,那,那样啊。”
“刚才看到的患者是非常典型的症状……”
“那……”
史蒂夫带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表情看着秀一,他不好意思直接要求秀一教他,只是像可怜的小狗一样呜咽着。当然,秀一和仲景都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但根本不想帮忙,不,是满心想要让他出丑。
哐当。
于是秀一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门。那正是汉克所在的门。
“主任,刚才的诊疗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秀一看着汉克笑着说。然后他尽量拖延时间,把在那短暂时间内开始用谷歌搜索的史蒂夫拉进了房间。
“这个史蒂夫医生非常熟练呢。”
“是吗?史蒂夫算是比较聪明的。那说说检查结果吧。”
“呃……那个……”
“怎么了?”
汉克的话刚落音,秀一就开口了。
“您不是说会告诉我的吗?还说这并不难。”
他脸上带着让人看了就想揍一顿的讨厌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