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这是一座破败的庙宇。
庙内并无神像供奉，屋顶还破了个大窟窿。
庙里杂草丛生，灰尘遍布。
显然，此地已许久无人踏足。
苏迹走进庙时，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
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庙位于北云镇最偏僻的一隅。
外面的凉亭都已人迹罕至，更何况这更深处的破庙。
苏迹捂着口鼻，庙内不仅有灰尘和霉味，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
“师父。”
正在查验尸体的柳夜澜唤了一声苏迹。
“怎么样？”
苏迹问道。
“是个女子，死了有些时候了，而且死状极惨。”
柳夜澜低声禀报。
“还有其他发现吗？”
“已经去叫仵作了。”柳夜澜说。
仵作，即验尸官。
苏迹并没有理会，蹲下查看尸体。
“告诉其他人，不用来了。”
“怎么了？”柳夜澜轻声问苏迹。
苏迹蹲下身，直接用手触碰了那具已出现尸斑、开始腐烂的尸体。
他先量了量尸体的身高，又看了看脸庞。
当然，脸庞已面目全非。
“死者约二十上下，女性，身高六尺。”苏迹开口道。
柳夜澜有些惊讶，她知道苏迹很厉害，却没想到他还懂验尸。
“尸体出现腐烂、尸斑，死亡时间约三天前，身上有掐打痕迹，但均非致命伤。致命伤如你所见，是脸部遭受重击，五官被砸得面目全非，凶器应是石头——你找找周围，应有带血迹的石块，大小与脸部相仿。”
很快，柳夜澜将一块暗红的石块递到苏迹手中。
那暗红色，是凝结的血液。
“衣物有被撕扯的痕迹，接下来要看——”
但苏迹似有些不好意思，他转过头对柳夜澜说：“抱歉，帮个忙。”
她说：“嗯，我来。”
便揭开了女尸被撕成条状的裤裙，查看一番后确定道：“应是奸杀。”
苏迹吐了口气。
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封建社会背景下就是如此。
“看看这几天没有人来认领，我们……”
苏迹的话戛然而止。
‘扑通。’
‘扑通。’
‘扑通。’
很正常的心跳声。
不正常的是……
这间小庙内只有两人和一具尸体。
但……
苏迹听出三种频率截然不同的心跳声。
嗯？
没死？
还是？
他弯下腰，将手心贴在那女子的胸前的。
‘扑通。’
‘扑通。’
非常微弱，换做平常人甚至会错认为是自己的脉搏在跳动。
“匕首借我用一下。”
柳夜澜没有提出疑惑，仵作验尸有时候确实存在这个步骤。
非常干脆的就将挂在小腿上的匕首送上。
匕首的一侧还带着少许的体温。
苏迹接过匕首，粗暴的将女子已经破烂的上衣撕开。
最后沿着一条轨迹，将她的胸膛划开。
‘刺啦’一声。
只有少许的血液渗透，整个胸腔就显露出来了。
这一次，苏迹与柳夜澜的目光同时慎重起来。
女子心脏表面铭刻着一层细腻的纹路。
“是上次和你交手的女刺客。”
苏迹解释一声。
划开皮肤的紧致感与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苏迹基本可以断定对方的身份了。
说完，苏迹直接将匕首扎进她的心房。
噗嗤！
楚灵痛楚地张开大口，眼珠布满红丝，仿佛随时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随着她紧绷的身躯骤然放松，心跳戛然而止。
隐约间，好似传来女子若有若无的声音。
“谢谢……小心……”
接着，她从脚尖开始，逐渐分解为无数细微的光点，宛如沉眠中的萤火虫被猛然唤醒，纷纷飞向那无边的夜空。
它们扶摇而上，闪耀着璀璨的光芒，融入天空中，美得令人窒息，满目所及，皆是星火燎原。
当最后一丝星火隐没于漆黑的夜幕，遗体已消失不见，未留下丝毫痕迹，仿佛她从未踏足过这个世界。
柳夜澜怔怔地凝视着天空，眼眸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虚幻的光辉。
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低声吟诵起古籍中的传说：“他们来处不明，去处未知，陨落后化作流光无形，犹如星火燃尽…”
“他们……回来了？”
素来冷静的她，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丝的惶恐。
而苏迹，则是看着那颗并未消失的心脏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我本就有所打算，这次发现反而是为我指明了一条明路。”
“不过，这所谓的镇魔司的修行法，当真是从‘域外天魔’手中截获的？”
“这修行体系似乎有些寻常了。”
说实话，炼身的条件，苏迹已准备妥当。
炼血、炼皮、炼肉、炼骨、炼心。
方法并不繁复，无非是沸血煅炼。
接着，也不管还陷入恐惧动摇中的柳夜澜。
将带着一些血迹的大手直接按在了她的胸膛上。
闭上眼睛，按，揉。
片刻后，将手收回，放在自己的心脏处。
不一样。
三种心跳的频率。
他的心跳最为平和。
而那位轮回者的心脏，微弱却有力。
而柳夜澜的心跳最为强烈。
苏迹闭目凝神，加速循环，气血升温！
由于无需灵脉循环，所以他无需担忧体内灵血失衡。
甚至为了提升炼血效率，苏迹还有了新的想法。
众所周知，人突然到达高海拔地区会出现高原反应，导致胸闷、心跳加快。
心跳加快的原因，在于“缺氧代偿”反应。
当人体供氧不足时，心率会骤然加快，心肌收缩力增强，心血输出量也随之大增。
这种现象在某些作品中被称为“呼吸法”。
当然，现实中人体有极限，所以缺氧代偿反应并不能真正实现所谓的呼吸法。
至少，在这归墟界不行。
因为苏迹还没找到能在近乎窒息的同时，保持血液循环平衡稳定的方法。
吸……呼……深呼吸后，苏迹突然屏息！
随着身体供氧逐渐减少，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甚至能感觉到心脏变得肿大，如同胸腔中藏了一面战鼓。
咚！咚！咚！鼓声震天！
柳夜澜才刚刚从‘域外天魔’重现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有力的异响。
不似海浪，不像风声，更不是兽鸣。
而且，这阵轰鸣似乎就在眼前。
柳夜澜眉头紧锁，诧异地看向苏迹。
然后悚然一惊，那是苏迹的心跳！
她是孤儿，自幼就被镇魔司收养，成为伏魔卫时日不短。
她斩过的野兽，遇过的高手数不胜数……然而却从未听过，有人的心脏竟能发出如此狂躁的轰鸣。
就像有人拿着两柄鼓槌，双手交替擂击鼓面，不断加速，不断加速……
“不好！”
柳夜澜猛然察觉，这不正常！
这更像是生命垂危的征兆！
再这样下去，苏迹的心脏非炸裂不可！
她身形一闪，急忙冲到苏迹身前，正欲出手压制气血。
然而，心跳的鼓声突然放缓。
苏迹微微张口，重新开始呼吸。
蒸腾的白雾从他口中缓缓吐出，狰狞的血斑遍布全身，宛如灼伤。
“大约三十息，这是我在缺氧状态下能维持的极限，也应该是最适宜的呼吸循环时间。”
苏迹睁开眼。然后看到了满眼通红的柳夜澜。
柳夜澜按着他的肩膀，焦急地问：“师父，你怎么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呃……我，我没事。”苏迹有些尴尬，嗫嚅道：“我刚才，就是随便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