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扬州城仿若从一场宿醉中悠悠转醒。薄雾似轻纱,温柔地笼罩着这座江湖名都。
给鳞次栉比的屋舍、蜿蜒曲折的街巷都蒙上了一层朦胧诗意。
远处,瘦西湖波光粼粼,晨晖之下,湖水宛如细碎的金子在闪耀,湖畔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轻摆,仿若绿衣仙子翩翩起舞。
偶有几叶扁舟悠悠划过,荡起层层涟漪,惊起一群水鸟振翅高飞,鸣声划破长空,为宁静的清晨添了几分生机。
城中集市早已热闹非凡,摊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曲烟火乐章。
五彩斑斓的绸缎、精巧别致的手工艺品、热气腾腾的特色小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江湖人士穿梭其中,或身负长剑,神色冷冽;或结伴而行,谈笑风生,为这市井繁华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细碎地洒在盟主府内室。
李莲花静静立在床边,望着昏迷的李相夷,往昔恩怨情仇如走马灯在心头晃过。
听闻屋外脚步声渐近,他抬眸,就见关河梦迈着沉稳步伐走进来,一袭蓝色竹叶回纹长衫随风轻拂,气质出尘,仿若携着杏林清风。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上辈子那些或惊险、或平淡的交集浮现眼前。
江湖风雨飘摇,关河梦几次三番在疫病肆虐、毒物横行时挺身而出,救百姓于水火,也曾在自己碧茶毒发之时,救自己于危难。
是个有仁心、有侠骨的医者。此刻见他为李相夷而来,李莲花心中满是感激。
不及多想,李莲花连忙起身,双手恭恭敬敬地作揖,上身前倾,话语诚恳:“多谢关神医出手相救,在下代朋友叩谢神医大恩!”
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动容。
关河梦快走几步,伸手稳稳扶住他,目光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先生不必多礼,区区一个毒素,我并未放在眼中,这位小兄弟你们不必要担心他。”
说着,他移步床边,手指轻轻搭上李相夷的手腕,微闭双眸,片刻后睁眼,眼中已有诊断定论。
“我一会会开个方子,你们按时给他煎药。再用内力祛除体内残毒,想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关河梦一边卷起衣袖,一边看向李莲花、方多病和笛飞声说道。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李莲花直起身,长舒一口气,一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方多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咧嘴笑道:“可算有救了,关神医,您这一来,真真是救了我们大伙的命。”
笛飞声虽未言语,紧绷的肩头也微微放松,冷峻面容下隐隐透着欣慰。
关河梦走到桌旁,铺开宣纸,提笔蘸墨,行云流水般写下药方。
李莲花跟过去,目光落在药方上,那一笔一划刚劲有力又不失优雅,正如关河梦其人,医术医德皆令人钦佩。
“关神医,这用药可有什么讲究?”李莲花轻声问道。
关河梦搁下笔,耐心解释:“这前三味药需大火快煎,逼出药性,后几味小火慢熬,融其精华,切不可乱了顺序。”
李莲花默默记下,心中对关河梦的细心又添几分赞赏。
待药方交付,关河梦又叮嘱了几句内力运功辅助排毒的要点,这才准备告辞。
李莲花送至门口,拱手道:“关神医,此次大恩,日后若有差遣,李某定当赴汤蹈火。”
关河梦回首,微笑颔首:“江湖救急,分内之事,李先生保重。”言罢,他身形渐远,衣袂飘飘,融入扬州城的喧嚣之中。
李莲花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伫立良久。这江湖诡谲多变,人心难测,可总有如关河梦这般赤诚之人,让他坚信侠义不灭。
转身回府,他知道,待李相夷苏醒,又将是一番新的江湖风云,而他们,已做好准备,仗剑前行。
盟主府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细碎光影。李相夷直勾勾地盯着李莲花手中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仿若盯着一碗穿肠毒药,小脸皱成一团,苦大仇深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李莲花,我都好了,我不喝了可以不?”
李相夷搓着小手,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哀求,眼眶都微微泛红了,瞧着比上阵杀敌还委屈。
这几日,他被药汤灌得晕头转向,浑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药味,连梦里都是苦涩滋味。如今自觉体内毒素已消得七七八八,哪还肯再受这“苦刑”。
李莲花端着药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中既觉好笑又满是感慨。
眼前这爱耍赖的模样,和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傲睨江湖的李相夷重合又疏离。
往昔李相夷中毒昏迷,生死一线,是众人费尽周折寻来关河梦,又靠着方多病日夜以扬州慢功法压制毒素。
关河梦妙手回春,施针用药,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这后续调养的药汤,可是康复关键,哪能说停就停。
“你呀,莫要孩子气。这毒看似祛得差不多,实则根基未稳,若不喝药巩固,稍有差池,前功尽弃。”
李莲花语重心长,边说边将药碗往前递了递,药香混合着苦味弥漫开来。
李相夷撇撇嘴,身子往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可这药也太苦了,闻着都难受,我舌头都要苦麻了。”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瞥见桌上的蜜饯,忙伸手去抓,“要不我吃点甜的中和中和,这药就免了吧。”
李莲花眼疾手快,一把将蜜饯挪开,佯怒道:“不行,空腹吃甜腻之物,药性相冲,莫要耍小聪明。”
说着,他在李相夷身旁坐下,舀起一勺药汤,吹了吹,递到李相夷嘴边,“来,一口闷了,快些喝完就不苦了。”
李相夷紧闭双唇,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正僵持不下,方多病风风火火推门而入,见状大笑:“哟,又在为喝药斗智斗勇呢!李相夷,你就乖乖喝了吧,这药虽苦,可比不过你之前受的罪。”
他大步走到近前,拍了拍李相夷肩膀,给李莲花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速战速决。
李莲花心领神会,趁李相夷分神,一勺药直接灌进他嘴里。
李相夷猝不及防,“咕咚”一声咽下,苦得他五官都扭曲了,立马伸手去抢蜜饯,囫囵吞下几颗,才缓过劲来,瞪着李莲花:“你……你这招太狠了。”
李莲花笑着把药碗放下,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良药苦口利于病,再喝几次,彻底好了,任你吃什么甜的都成。”
李相夷虽满心不情愿,却也知道拗不过,只能暗自叹气,盘算着下次怎么躲过这“苦劫”。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兵器碰撞声与呼喝声,似是府中护卫在演练。
李相夷精神一振,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整日闷在屋里喝药,骨头都要生锈了。”说罢,也不等回应,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莲花与方多病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这李相夷,病刚好些就不安分,不过看着他逐渐恢复活力,往昔恩怨情仇、江湖风雨好似都淡了几分。
只愿往后日子,他能彻底摆脱伤病,再续江湖传奇,哪怕,不再是以那个高高在上的李相夷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