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昌一走进厨房，刘永强就拉着他问，“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拿到药？”
旁边正在煮稀饭的张宇也抬起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别提了。”
顾文昌眉头紧皱，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村医半道被拉去给牛治病了，我们只能明天再去拿药。”
多跑这一趟，就得耽误半天的工时。
听到这个消息，张宇和刘永强面露苦涩，无语地叹了口气。
然而，这还不算完，顾文昌紧接着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还去了趟自留地，发现很多菜都坏死了。”
“什么？！”
张宇失声惊叫，刘永强更是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文昌只好将菜苗的惨状又描述了一遍。
听到白菜腐烂、菠菜枯萎、茄子和冬瓜不出苗等等问题，张宇和刘永强彻底傻眼。
本来母鸡生病不下蛋，他们就把改善伙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蔬菜上，结果却得到这样一个噩耗。
刘永强忍不住爆粗口，“妈的！这都什么破事啊！”
顾文昌也觉得最近事事都不顺，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以前怎么没觉得下乡有这么苦！
更糟糕的是，之前找周菱要的咸菜罐也即将见底。
再这样下去，他们连咸菜都没得吃，只能整日以稀粥果腹。
面对如此糟糕的情况，三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可无论三人怎么骂娘，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
张宇强打起精神，提议道：“要不这样，明天我和永强去问问村民菜地的事，文昌你还是和梦妮一起去卫生室。”
这和顾文昌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也觉得有必要分头行动，不然单靠他一个人处理，肯定是没法快速解决的。
于是顾文昌点头说好，刘永强却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转头看了眼院子，见苏梦妮还在拿鸡撒气。
冷笑道，“我倒是没问题，可你们能使唤动她吗？无缘无故发这么大脾气，跟谁欠她似的！”
这话一出，张宇下意识看向顾文昌。
顾文昌沉默半晌，最后认命地站起身来，“我去劝她。”
苏梦妮虽然站在院子里，却一直留意着厨房里的动静。
所以，当顾文昌刚走到她身后时，她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但她始终背对他，一言不发。
顾文昌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低声哄道：“别闹了行不行？我已经够烦了。”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苏梦妮猛地转过身怒斥，“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烦吗？！”
她从顾文昌的表现里，已经推断出他找周菱求助失败。
可即使如此，依旧浇不灭熊熊怒火，反倒让苏梦妮觉得他是自作自受。
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早就让你不要去找她，你偏要去，现在碰一鼻子灰又能怪谁！”
“不尝试一下，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顾文昌感到心力交瘁，只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下意识回怼，“照你这么说，我还觉得要是你把母鸡照顾好了，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
“所以，你这是在怪我咯？”
苏梦妮怒极反笑。
说出的话也越发尖锐，“如果不是你们连菜都种不好，我们怎么会沦落到天天喝稀饭配咸菜的境地！”
这段时间，两人心中都憋着一团无名之火。
如今互相指责起对方的过错时，更是犹如火山爆发般，越说越恼火，声音也越来越大。
双方怒发冲冠，言辞犀利地相互攻击，那阵势之大，把刚进门的余妙妙都吓得不轻。
余妙妙踏入院子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自从下乡以来，顾文昌和苏梦妮一直亲密无间，如胶似漆，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彼此说过。
这样的两个人，今天竟然吵得不可开交？
而且还吵得这么凶？
这可真是件破天荒的稀罕事！
余妙妙真想今晚就站在院子里，近距离地吃瓜吃个痛快。
然而她今天上工的地方离知青点太远，因此回来得很晚，此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再不吃饭估计就要被饿死了。
余妙妙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去厨房做饭。
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感到惊讶的不只是余妙妙，还有张宇和刘永强。
不过由于他们知道的内情更多，惊讶仅仅持续了两秒，就被其他情绪所取代。
张宇往灶台里添了把柴火，忍不住长叹一声。
刘永强正站在窗边看苏梦妮的笑话，听到声音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两个吵架，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豪言壮语，说没有周菱我们也能过得很好，还要让她后悔。可现在……”
张宇转头看向院子。
哪怕隔着一堵墙，外面激烈的争吵声依然清晰可闻。
他的语气也越发低沉，“她后不后悔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后悔了，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跟她闹翻。”
听到这话，刘永强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顾文昌和苏梦妮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再低头一看，锅里炖的又是稀饭和红薯，清汤寡水，连半点油星都看不到。
和以前没跟周菱闹翻时的生活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永强沉默下来，看热闹的兴奋褪去大半。
他正想说些什么，恰巧厨房门被推开，余妙妙走了进来。
刘永强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笑着改变了话题，“其实我们这样还算好的，有人比我们更惨。”
说着，轻轻推了一下张宇，示意他往旁边看。
张宇起初有些困惑，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但当他看到余妙妙一口气蒸了六根红薯时，才恍然大悟。
这女人的食量实在惊人，挣的工分又很有限，按她这样的吃法，用不了半个月就会面临断粮的困境。
听说有些女人在饿到极致时，为了一块馒头，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像余妙妙这种，迟早会陷入那样的境地。
到时候......
张宇和刘永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