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是现在满脑子都是“我杀人了”四个字循环播放着,不断拉扯她的神经。
此时此刻,无数狂乱的记忆,宛若滔滔江水泛滥成灾,似乎仅仅只是一瞬之间,从她的灵魂深处喷涌而出,冲击着她已经快要崩溃的心脏,痛苦和恐惧排山倒海一般压来,极其强大的不安终究是完全吞噬了她的心脏。
耳边又是被余是下意识忽视了的呼喊:“余是!”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可是……怎么可能?
这不是幻境吗?这一切不都是假的吗?为什么这个“傀儡”会流血?
余是感觉自己耳鸣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只有红褐色的世界,似乎……她这样的人,生来就不值得任何的好。
人生本来就是大梦一场,可是这场梦里,你唯一能让自己坚守道义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要相信,可是,她偏偏就信了。
杀人……
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事情,哪怕是见证过生死,在身边一个个人永远离开的时候,她只是知道死亡,她不知道什么是杀人,准确的说,她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哪怕真的就是幻境了又怎么样?她逃脱不了,她杀了人的事实。
“哈哈哈——!”是李管家的笑声。
她知道李管家为什么笑了,因为她刚才捕捉到的那份不自然,一直都是是李管家在听到余是说玉堂是“魃”的时候突发奇想的“游戏”,都是因为她,她知道。
李管家似乎还说了些什么,疯癫一样的嘶喊声依旧没有拉回余是的注意力。
余是已经没有精力去在意李管家的所言了,极大的恐惧让她瘫倒在地上,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着,她跪在地上,双手向前摩挲着,没有注意到刚才掉落的匕首。
利刃划开了她的掌心,然而余是就像是再次感觉不到了一样,任由血液汩汩流出,掩藏在黑色的毛呢大衣之中,看不出来什么迹象,可是凌乱的头发和满脸鲜血都印证着一切并不是梦,也不是幻境,最起码,如果是幻境的话,余是仍旧又不出去。
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爬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看着染着血液的青色布衫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样子,又似乎是因为余是捅的那一刀,竟然让这人摆脱了李管家的控制,愈发的像个真正的人了。
余是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她不想杀人,她不想让自己成为杀人犯,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以为,他不会受伤的:“对不起……我,我不是……”
余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似乎是真的害怕了。她拼命的按着这人的胸口,想要阻止他继续涌出的血液,双手也瞬间沾满了血液。
在快要压抑不住的崩溃声中,传来源源不断的哀求声。
“不要死……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你的……”
余是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有没有意义的道歉,极大的自责要吞没她的心脏,在恐惧面前,余是一直都是那个小丑,在恐惧面前,余是一直都是狼狈不堪。
恍惚中,余是似乎听到了躺在地上的人传来的微弱的声音:“门主……”
随着眼泪的滑落,余是原本朦胧的眼前景象也逐渐清晰了起来,还是熟悉感!依旧是熟悉感!那种似乎早就知道,却永远也无法阻止,无法弥补,无法改变的熟悉感。
“为什么啊?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为什么让我在这个时候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我永远什么都改变不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似乎就是这一刻,听到玉堂那声哀求一样的呼唤,余是缓缓闭上眼,眼眸止不住地颤抖。
一瞬之间,万千无奈和悲哀迅速涌上心头,她泪水决堤,从未哭得如此凄惨,竟然像是乞求谁的怜悯一般,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她语无伦次的哀求着那个被她捅了一刀的人坚持住……
她不记得玉堂,但是她对玉堂的感觉是很熟悉很熟悉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余是逃不开这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是也知道玉堂口中的“门主”就是自己,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玉堂还有李管家都会这么称呼她,她明明之前一个刚刚成功上岸的学生,她本来以为自己以后可以开心的,为什么啊!
幻境该怎么破?有没有办法可以让玉堂不死?
“玉堂……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要杀你……”
余是却再听不到玉堂的声音了。
她看着玉堂痛苦的咽着血沫样子,情绪崩塌的声音再清楚不过地传向四周,没有玉堂的呻吟,也没有李管家继续的疯狂大笑,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这空旷的房间显得分外难过。
眼前愈发模糊了起来,似乎刚才玉堂溅在她眼前的血液又涌入余是的双眼之中一样,可惜沉浸在自己悲痛之中的余是并没有反应过来。
她看到的是漫天的血红色!
不仅纯粹,也格外诡异。
正是这种满目血红,她没有注意到周围一切突然间陷入的死寂,以及周围陈设也渐渐模糊的变化,更没有注意到突然狰狞起来的李管家扭曲的脸和他像黑烟一样迅速消散的身影。
还有,玉堂已经透明了的身体……
血液还在流淌……似乎是在嘲笑生生不息。
可是黑夜之中,却永远迎不来白昼。
此时,却还是昏黄的夕阳西下,透过这层白雾,外面的世界都透露着死寂般的宁静。
眼前的血红色变了,变得更浓烈了,更深沉了。
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似乎有人摇晃了一下她的肩膀,紧接着,耳边传来的竟然是长赢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余是,你醒醒!”
余是一愣,下意识的就向四周张望,可是无论她再怎么睁眼闭眼,看到的只是愈发诡异起来的血红色!
不可能的,一定又是骗局,一定是的。
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开口,说着:“玉堂……对不起……”
她双手向下摸索着,似乎是在寻找玉堂的身影,可是她摸了半天依旧是什么都没有,仅仅只能感受到冰凉的地板,甚至连手掌因为血液而产生的粘稠感都消失不见了,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而清晰的声音愈发的近了,似乎,就在她面前,可是她也听清了,并不是玉堂,是长赢的。
余是彻底愣住了。
“余是……你怎么了?”
又是一声,余是知道的,长赢一向都是很有耐心的,此刻他的嗓音竟然也温温柔柔的。
余是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好像就是真的长赢,她睁着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寻找着声音来源摸索着,突然间感觉到自己被拉住了手腕,她终于停止摸索的动作,沙哑又哽咽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消失,传出来的依旧是结结巴巴的,小心翼翼的哽咽声:“是……长赢吗?”
余是听到对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一些,似乎是斟酌着才说出的话,虽然只有两个单音节。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