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和小西非要走，殷兰差点把两个人绑起来，才留了下来。
小孩子家家的，在这里帮了一天的忙，回去后连野菜汤都没得吃。
殷兰看了看两人干瘪的肚子，分明都已经在咕咕叫了，还一个劲地表示自己不饿，他们昨天已经吃了东西，今天是不用吃的。
咋地，吃饭还讲究个隔日啊。
娃虽然小，可是却不肯白得人家的便宜，大约是被村里的一些人从小到大说怕了，
“叔是看你俩可怜，给你们一点吃的，来。”
人家给了一小口粟米汤，两口就喝没了，然后四处便和人说道，“哎呀，我家都没吃的了，但是看两个孩子可怜，还给了他们吃的，唉....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然后别人家夸这人心地好。
不消半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所以大东和小西出门的时候，逢人人家就会说两句，“你们叔对你俩是真好啊，以后长大了可能报答人家。”
“长大了可能忘了这份恩情，这用一辈子啊都还不完的。”
这样的话听多了，这样的事情多几次，两个娃连养活自己都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还需要承受很大的心理负担。
吃了两口肚子都填不饱的东西，却是一辈子的恩情。
所以后来，两个娃就不再接那人的吃食。
结果那人逢人就说，“那两个娃啊真是没什么良心，大恩像大仇一样，看见我就跑，所以啊，人还是不能太心善了。”
两个娃反而变得里外不是人。
倒是田有为，当时他也是看不惯这两个娃的，后来一次，因为田有为扔了一点吃的在地上叫两个娃捡来吃，本意是羞辱他们，两个娃还真捡来吃了。
结果那会儿刚好碰到田有为被隔壁长矛村的一群人找上门，他还以为这两个娃要趁机报复，毕竟刚刚他说的话那么难听，还扔了东西在地上，捡来吃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足够羞辱人的。
没想到打架的时候，大东却趁先冲了上来，那股子狠劲田有为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大东，田有为才被揍得没有那么惨。
两个难兄难弟看着对方鼻青脸肿的样子，对视良久后，反而突然噗嗤一笑。
“你丑死了。”
“你以为你不丑？”
后来两个人反而混到了一起。
所以两个娃现在，对别人给的吃食，那是不吃的，田有为除外。
殷兰蹲下来，和小西面对面，看着小姑娘纯澈的目光，只是太瘦太瘦了，“小西你帮婶子做事了吗？”
小西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她点点头。
可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村里的人也经常叫两个娃去帮忙做点什么的，到时候给他们一小块馍，一口就没了的东西，更多的人那是什么都不给的。
毕竟两个娃住的地方是村里的屋子，相当于占了村民的便宜，所以指使他们做一点事情咋的了。
所以，小西觉得，今天如果运气好，可能得到一小块馍馍，运气不好，就会直接回去。
两个娃什么都没有，村里的人自然谁都不敢得罪， 做完事情就会乖乖地自己走。
今天他们甚至已经吃了一碗殷婶子的鸡蛋汤，那可是鸡蛋！整整一碗！
已经太多太多了。
“你做了事情，今天的饭就是应该吃的。”
“你看，你大山叔做了事情，也是要留下来吃饭的。”
陈有闰一直看着殷兰，此刻她蹲着，满脸慈爱，和小孩子说话，大约是特意带了一丝孩子气。
娇憨的模样叫他心头仿佛被羽毛抚过。
可是她的话里，做事的人就能留下来吃，那么，他也做事了，他能....
“可...可以吗？”小西不大确定地问。
“当然可以。”
小西眼睛一下子光亮无比，她真的好饿好饿，刚才做事的时候动起来还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才真的是又冷又饿。
不过，整个冬天，她和哥哥一直都是在冷和饿当中捱过去的，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可能要不行了，可最后哥哥都会把她叫醒。
这样好闻的味道，她从来就没有闻过。
她好想好想吃啊，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现在，真的可以吗？
殷兰直接拿了一块猪肉塞到小西的嘴巴里。
卤猪下水的时候，殷兰其实也在里面加了一些猪肉的，只是因为卤猪肉不好吃，完全不如猪下水，所以比较少。
只是两个娃肯定是喜欢吃肉的嘛。
小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嘴里的香味简直要将她熏晕过去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殷兰不擅长安慰小孩子，如果是男孩，她就直接扔一边去，等哭完了再回来。
可这个个可可怜怜的小女娃，殷兰拿....拿....她的以后肯定是不行的。
手？更加不行。
“二娃过来！”
最后，殷兰拿二娃的衣裳帮小姑娘擦了脸蛋，又擦了鼻涕。
二娃：“......”
虽然心疼，可是已经习惯了。
至于大娃，他早在看到娘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往后躲了，家里的啥东西需要擦，娘第一时间都是拿他和二娃的衣裳。
从前就算了，可是，今天他穿的是新衣裳！
打死他，他都不干！
哄好了小姑娘，对于大东，殷兰就没那个耐心哄了，直接威胁，“吃不吃？不吃我把你妹扣下了，你自个儿回去。”
大东当然想让妹妹跟着殷婶子，他现在知道了，殷婶子家里破得叫人没眼看，太破了，可人是真的大方又好吃，而且能做出许许多多特别好吃的东西。
他也知道，殷婶子的人其实是很好很好的。
妹妹跟着殷婶子，以后能吃得特别好。
可是他也知道，这只是殷婶子为了让他留下来吃东西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养妹妹，殷婶子家里还有三个男娃呢，按照殷婶子这样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过法，过不下去也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能长大了，以后他也能出去做工，也能种地，他可以帮殷婶子种她的荒地，免费的，让殷婶子不至于饿死的。
小男娃打定了主意，也就坐了下来。
二娃早就已经眼冒绿光嗷嗷待哺，殷兰也招呼赵大山坐下，他推辞了两句，殷兰自然是怎么都不肯的。
陈有闰把大娃拉到一旁，他看了一眼殷兰，“你想和爹一起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