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冒了头,叶婉才回了府。
尽管匆忙,但大部分的店铺均已盘查了账面及被继母安插进来的小厮情况。
自然,她的举动也没避开旁人,想来,秦舒应该也很快知道了。
她刚刚进了翠竹苑时,叶丞相正迈入叶府大门。
不过,叶清风并未前往倚虹院更衣歇息,反而直接带着贴身小厮元日去了书房。
他让下人上茶,自己在书房略作修整,待会儿还有其他官员上门,与他有正事商谈。
今日下了朝,皇上把他留下,将前一日和罗风通了气的蒙国挑衅之事也同讲给了叶清风。
不过并非是要和叶丞相商讨出兵的将领人选。
皇上现在忧心的是粮草——真金白银从哪儿来的问题。
本朝国号为安泰,朝廷的一切开支是由户部掌管及处理。
户部尚书名钱鑫,最是“精打细算”的好手,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下国库实在空虚。
这钱鑫的头脑用来为皇上把控收支可以,但是却没有凭空“造钱”的本事。
皇上想着叶丞相总是头脑机敏,这才委以重任——要他来解决“如何快速充盈国库”。
至于为何国库空虚,这是因为去年川州地区突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
洪水过境,威力巨大且毫无征兆,平头百姓所在的村落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浑浊且凶狠的洪流中。
人都没了,更别提瞬间就被淹没的田地、庄稼,以及毫无反抗之力的牲畜。
天灾无情,不再赘述。
等洪水冲垮了整个川州大半城池,死了太多的人。
但洪水退散,却没有给侥幸活下来的人一点喘息的机会。
因为河水中漂浮着大量的尸体:人的、动物的......
因此,川州水源被大量腐烂尸体污染,而误引了这些水源的人开始了新一轮的暴毙。
眼见着这些流民为了活命,一两日后,便冲向别的城池。
为了自己活命,这些人开始抢劫、开始卖儿卖女......
这般民心动荡,必须马上控制,于是太子就是此时挺身而出。
太子洪澈在早朝时上前一步,说自己愿意领命前往川州,除开当今圣上,只有身为太子的自己前往,才最能快速安抚人心。
皇上心里自然不愿,虽然他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但只有太子为嫡子。
朝廷上下也是一片劝阻之声,都说天灾无情、疫病可怖,太子万万不能去呀。
但最终,太子还是说服了皇上,亲自率领五千将士及太医院一半的太医前往支援。
他们带着大量提前炮制好的草药,到达川州后又是不停歇的隔离、灌药、观察,足足耗费了一个月,这洪水带来的疫病才完全消失......
接着,太子又率领将士们给流民搭建住所,这搭建房屋的费用,自然也是朝廷来出。
然后,为了防止洪水再次出现,太子又向皇帝领命,申请拓宽和加固河道,这费用,依旧是来自朝廷......
如此种种,国库花费了大半,川州慢慢在恢复,皇上也真正的得了民心。
太子在民间的呼声也越发高涨起来。
说回今年,面对蒙国挑衅,皇上自然想要出兵征战,可惜,却被财政掣肘。
于是便让叶丞相尽快献上筹集兵马粮草的妙计来。
也正因此,今晚出了宫叶丞相便派人将户部尚书速速邀请上门,想要一番商讨,尽快定出筹款计划及章程来。
和国事相比,家事实在渺小。
叶清风并非忘记了自己昨晚和女儿所说的话,只是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摆在眼前。
因此,他也就没有分出心力派人去和秦舒说明自己已经答应了婉儿,由她自己来接管苏锦留下的嫁妆店铺。
他只在望向昨晚婉儿坐过的那把椅子时,想着:
自己的继室向来行事周到得体,必然不会和自己的嫡女因为这些店铺归属而产生什么嫌隙。
另一边。
秦舒原本就生了闷气,坐等老爷回府,谁知今儿竟然耽误到这个时辰。
加上日头落下时,有人来叶府悄悄给柳嬷嬷递了话,说叶婉今日巡查的铺子可不止一两间,更是气的砸了茶碗。
于是她早早便让人守在叶府大门口,只等着夫君一回府,自己便准备好哭诉。
谁知,小厮先到了倚虹院,却没带来老爷。
反而低头禀报道:
“夫人,老爷刚刚已经进了府,不过并没有往倚虹院而来,而是脚步很急的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秦舒听完,更是不满,挥退了小厮,冲着身后的丫鬟开口:
“茯苓,快给我上妆。”
她只以为自己的夫君是要在书房将没处理完的公务继续处理干净,也许要不了什么时间,夫君不来,那自己便去!
她一定要将叶婉今日在外人面前下了她脸面的事情哭诉出来,一刻都等不了了。
叫茯苓的大丫鬟开始给秦舒梳起发髻、上妆,柳嬷嬷也动作麻利的替她穿好衣衫。
秦舒对着镜子确认了自己的容貌后,就领人往书房去了。
秦舒一出倚虹院,翠竹苑很快也得了消息。
“小姐,夫人往老爷书房去了。”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婉顺手将白云捞起,搂在怀中抚摸。
“小姐,夫人不会是因着今日您巡铺子的事儿,去和老爷告状吧?”
明月有些忧心,她可还记得夫人今早借口身体不适从珠宝阁离开时,难看的脸色。
白云可听不懂这些,他只睁着两只豆豆眼睛眨巴着,很是享受叶婉的抚摸,不断用身子追着叶婉的手扭来扭去,甚是可爱。
叶婉没抬头,似乎在对小狗说话:
“她这是要去闹一通呢。
原也不想和她计较许多,罢了,若是她想掰扯,那我便陪着吧。”
明月便不做声了。
秦舒脚步很快,领着一位嬷嬷,二位丫鬟到了书房的院外。
从院门处瞧着书房上的窗户中只透出一人身影,她抬脚便要迈入院中。
叶清风的小厮守着院门,忙用身子堵住去路,拦下夫人,好言相劝:
“夫人,老爷待会儿还要待客,特地让奴才守在这里,说不准除了钱尚书之外任何人进去打扰。
今儿估计会忙的晚,不若您看先回院歇下?”
这话,就是在赶人。
换成是往日里的秦舒,叶清风不让她进去,她就会客客气气的和元日交谈几句,再托元日向夫君传上几句叮嘱的话。
诸如:夫君不可太过劳累,早些歇息、夜里昏暗,小心烛光伤眼之类的话。
然后再做出一脸不舍的模样回院去。
这样既显示了自己对夫君上心的很,又不会真的干扰叶清风的事务。
可今日,秦舒着实是有些被叶婉气到,此时钱尚书也还未到,夫君明明有空,于是对着元日安排:
“你且让开,我有急事和老爷商量,不会耽搁什么时间。”
元日听完是左右为难。
只能不断重复:
“夫人,老爷交代了小人,小人实在是不能让您进去......”
可能是声音大了,或是拉扯的时间长了,只听书房里头传来叶清风略有些严厉的声音:
“元日,让夫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