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月觉得自己即将窒息,濒临死亡之际。
杜怀羡那双犹如铁钳一般死死掐住她脖颈的手,却突然间松开了。
她像是重获新生一般,出于求生的本能,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每一口气吸入时,都能感觉到空气如同一股清凉的溪流,迅速填满她的肺部。
但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抽痛感也从胸腔深处传来。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紧紧揪住她的心肝肺腑。
此时的小月,就如同一条被人无情地扔到岸上的鱼儿。
拼命挣扎着想要回到水中,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她咳嗽得很厉害,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狼狈不堪。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而她所渴望的,仅仅只是能够为自己多获取那么一小口珍贵的氧气而已。
就在她好不容易才稍微缓过神来一些的时候,一只修长且略显粗糙的手缓缓伸了过来。
这只手轻轻地落在她的头上,抚摸着她的秀发。
此时此刻,杜怀羡原本冷若冰霜的目光竟然变得无比温柔,就好似能融化冰雪的春日暖阳一般。
他凑近小月,嗅着从小月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馨香。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发现这个曾经令自己心动不已的味道。
如今在他的心里,竟然变成了一种十分普通的香味。再也无法真正触动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弦。
时光悄然流逝,一分一秒过去,杜怀羡终于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取而代之的,是脑海中那位西凉公主的倩影。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双手无力地下垂,缓缓松开了小月。
然后,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脚步踉跄而不稳,仿佛每迈出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就这样,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这个山洞。
当他踏出去的那一刻,月光轻柔地洒落下来,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起了在月下孤独伫立的公主。
他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喧闹繁华的世界,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悲凉和孤独。
过往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特别是曾经那个荒诞不羁、任性妄为的自己,如今想来竟是如此的可笑与可悲。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物是人非,无法再回到过去。
那些美好的时光,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难以收回。
命运似乎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让他在痛苦和悔恨中沉沦,却不曾赐予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地朝着悬崖边靠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但却依然无法阻止他前进的决心。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绝望和死寂,对这个世界不再有任何留恋。
这一次,身边没有了哥哥杜怀季声嘶力竭的拼命挽留和阻拦。
也没有了小月那神奇药丸的及时救治。他面带凄然的微笑。
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下了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此刻,位于悬崖上方的小月,早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
她那敏锐的目光,仿佛能够洞悉一切,自然也早就瞧出了杜怀羡眼神中那浓烈的求死之意。
面对这样的情形,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究竟是该出手相救呢?还是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任由他自生自灭?
她的内心如同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一般,左右为难,苦苦挣扎。
然而,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究还是前者占据了上风,她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
她施展出自己精湛的轻功,如一只轻盈的飞燕般也跟着跃下悬崖。
即便小月心知肚明,这一次可能无法及时挽救杜怀羡的生命。
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此暴尸荒野,无人问津。
她身形敏捷,轻盈的足尖准确无误地落在崖壁上凸出的一块块石头之上。
巧妙地借着力道不断下落,眨眼间,她便轻轻松松地抵达了崖底。
小月焦急万分地四处寻找着杜怀羡的身影,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终于,在经过一番苦苦寻觅之后,她才在那堆积如山。
杂乱无章的乱石堆中间,发现了那个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的男人。
此刻的杜怀羡,状况极其糟糕,身上伤痕累累。
血迹斑斑,原本俊朗的面容也因剧痛而扭曲变形。
他微微睁开双眼,眼神迷离而空洞,仿佛随时都会失去意识。
紧皱的眉头透露出无尽的痛苦和折磨,那模样就如同一只濒死挣扎的野兽般令人心碎。
小月急忙快步跑到他身旁,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粗略地检查起他身上的伤势来。
只见他的伤口深浅不一,有的还在汩汩流血,情况十分危急。
小月心中暗叫不好,以目前他这样严重的伤势来看。
根本不宜有任何大幅度的挪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杜怀羡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满心的疑惑和不解问道: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来找我?”
一道温柔如水的女声悠悠地响了起来,那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和坚定,缓缓地说道:
“怀羡,无论你曾经犯下何种过错,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之间毕竟有着结拜之义。
这份情谊如同高山大海般深厚,却绝非轻易能够割舍。
所以呢,不管此刻的你,是否还愿意继续活下去。我都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求死而无动于衷。
从这一刻起,你的性命已不仅仅只属于你自己一个人,它同样也是属于我。
以后哪怕只是想轻言放弃生命,去寻求解脱,那也必须要先得到我的允许才行!”
话音刚落,只见小月轻轻抬起玉手,动作优雅地从她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小瓶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灵泉。
紧接着,她又取出一粒圆润光滑、散发出阵阵清香的药丸,然后将两者一同送到了怀羡的嘴边。
这一次,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抗拒之意。
或许是刚刚经历了那场生死边缘的挣扎之后,他已经彻彻底底地领悟到了许多人生真谛。
从而,放下了心中一直以来沉重无比的包袱吧。
于是,他顺从地张开嘴巴,任由小月将灵泉和那颗药丸送入他的口中。
做完这一切后,小月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他,心中默默祈祷着他能尽快康复。
时光悄然流逝,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原本伤势严重、生命垂危的杜怀羡竟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逐渐泛起红润之色,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变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杜怀羡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和活力,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他迅速起身,脚步稳健地走到小月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深深地向小月作揖行礼,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无比的敬意与虔诚。
“主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忠诚。
小月微微一愣,她本想开口拒绝这个称呼,她不习惯被人如此尊称。
然而,当她看到杜怀羡那诚恳的眼神,以及他刚刚经历生死考验后的脆弱模样时。
心中不禁一动,暗自思忖道:
或许此刻让他这样称呼自己,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和归属感。
于是,小月轻轻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嗯,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都佩戴上面具,绝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面容。
另外,从今往后,我给你取个新名字——阿九。对于这些安排,你可有什么意见吗?”
小月的语气平静而严肃。
杜怀羡闻言,急忙再次磕头,额头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九谨遵主子之命,阿九对主子的所有安排毫无异议。
只要是主子吩咐的事情,阿九都会尽心尽力去完成,绝不辜负主子的期望!”
小月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很好,那就快去按照我说的去做吧。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来我的身边。”
“属下遵命!”
阿九应声道,随即站起身来,转身大步离去,开始执行小月交代的任务。
……
待将所有事情都妥善处理完毕后,小月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回到了山洞之中。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昏睡中的杜怀季身旁,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杜怀季悠悠转醒。当他睁开迷蒙的双眼。
看到小月正一脸微笑、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时。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啊,月姐姐!都是我的错,我真不应该以死相逼。
非要你去救怀羡那个家伙。结果却害你受了这么多罪……呜呜呜……”
杜怀季一边哭着,一边语无伦次地向小月道歉。
小月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大男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好了好了,别哭啦,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姐姐这不没事儿嘛。”
听到姐姐温柔的话语,杜怀季稍微止住了哭声,但还是抽噎着。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令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弟弟——杜怀羡的身影。
“月姐姐,那个畜牲呢?怎么不见他人啊?难道他又跑掉了不成?”
他满脸怒容地质问道。
话音刚落,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只见此人身材魁梧,步伐矫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力量。
此时的阿九(杜怀羡),已沐浴完毕并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按照之前的吩咐,他还戴上了一个精心制作的面具。
那面具巧妙地遮住了他原本的面容,让人难以窥视其真容。
杜怀羡满脸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开口问道:
“不知这位兄台是谁?”
站在一旁的小月见状,先是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神色自若地向杜怀羡介绍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所以我特意聘请了这位武林高手来保护我们的安全。他名叫阿九。”
听到这里,杜怀羡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月姐姐请来的高手,那月姐姐的安危,可就要多多仰仗阿九兄弟了。”
闻听此言,阿九不置一语,但还是十分礼貌地双手抱拳。
朝着杜怀羡稍稍颔首示意,表示接受了这份嘱托。
看到阿九如此沉默寡言,小月连忙笑着对杜怀季解释道:
“阿九这人平时话不多,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杜怀季急忙地摆着手,脸上堆满了笑容,赶忙说道:
“哎呀呀,哪里哪里啊!我怎么会介意呢?阿九兄弟千万别这么客气。”
从此,只见小月的身旁,便多了一个身穿一袭黑色劲装,身姿挺拔的男子。
他脸上所佩戴的那张银色面具,在微弱的光线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让人难以窥视其真容。
三人放眼望去,原本宁静的山洞此刻已是一片狼藉不堪。
满地都是破碎的石块和凌乱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飞扬后的浑浊气息。
看到这般景象,杜怀羡心中满是愧疚之情,自责之意油然而生。
正在此时,小月轻启朱唇,口中念念有词,催动起一种神秘的秘术。
刹那间,十几个纸人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纷纷行动起来。
它们动作迅速且有序地开始收拾打扫这片混乱的场地。
紧接着,小月转头看向阿九,轻声吩咐道:
“阿九,麻烦你带上我师父的遗体,我们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将她老人家妥善安葬才行。”
听到这话,阿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声道:
“好。”
随即快步走到阎婆的遗体旁边,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起。
杜怀季见此情形,也毫不迟疑地挽起衣袖,拿起工具跟上去帮忙挖掘墓穴。
他一下又一下地挥动着手中的铲子,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未曾停歇。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挖出了一个足够宽敞的大坑。
随后,阿九轻轻地遗体放入坑中的寿材里,小月则细心地整理好师父身上的衣物。
过了六十岁的老人都会给自己准备寿材,这是西凉国代代相传的风俗。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一起缓缓填土,让阎婆得以安息于此。
待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杜怀羡恭恭敬敬地在阎婆的坟前跪下,郑重其事地磕了几个响头。
他神情平静,往昔的仇恨与怨怼,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每一次磕头,他的心中都充满了对阎婆的敬重与歉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