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虞鱼躺在床上,夏之泓藏在床底下。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隔着一层床板,过了一夜。
谁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他们谁也没有哭。
因为眼泪掉下来就会变成珍珠,就会被对方发现自己的脆弱和不舍。
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这最后的一晚,他们还独属于彼此的,最后一晚。
但是,思念再长,黑夜终究会过去。
当暖色阳光穿透水面,洒下一片金辉的时候,他们,也终于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他们勇敢地抗争过,为了彼此舍身拼命过。
但终究,身份和血统是他们之间巨大的鸿沟。
他们跨不过去。
也不愿意用别人的性命搭成他们连接彼此的桥。
所以,从今以后,他们只能把彼此当成生命里美丽的过客。
哪怕下半生要在思念中度过。
他们终究太过弱小,又太过渺小。
*
虞鱼海藻一样的长发挽起来,搭配了闪闪发光的发饰。
蓝色的优雅礼裙包裹住她窈窕的身形,雪白的后背露了出来,楚楚动人。
无数的鲛人族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护送着美丽的鲛人族公主前往东海与大陆的交界处。
龙族的使者,就在那里。
夏之泓红着眼混在喜悦的鲛人族队伍里,听着他们对龙族的尊崇和对鲛人族公主的羡慕。
夏之泓沉默地听着,无比刺耳。
他的公主,配得上最最勇猛的鲛人族勇士,而不是被当做攀附龙族的工具,送往异地他乡。
他的公主,拥有鲛人族最尊贵的血统,最娇艳的容颜,最灿烂的笑容,最柔软的心肠。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姑娘。
他的姑娘。
他的心上人。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推入火坑?
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
夏之泓握紧了拳头。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鲛人族的王与虞鱼,已经即将接近东海与大陆的交界处。
他们甚至可以隐约看见身着金色长袍的龙族使者。
龙族就喜欢这些珠光宝气、闪闪发光的东西。
虽然俗气,但也富贵逼人。
虞鱼低着头,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她永远记得母亲死在父亲手里的样子,那么绝望,那么脆弱不堪。
她曾经发誓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和爱慕的人,排除万难也要和他在一起,共度余生。
她不想像她的母亲那样。
浑浑噩噩了一辈子,最后死于那个虚伪至极的男人手里。
她的阿泓,没有了她,他要怎么活啊。
他那么不合群的人,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以后没有她在他身边,他该有多孤单。
就这样一路走着,眼看着就要离龙族使者越来越近。
鲛人族都在欢呼雀跃,没有一个人为了这对被拆散的恋人惋惜半分。
五步之遥的地方,虞鱼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疑惑不解。
鲛人族的王脸上隐隐透出怒气。
虞鱼抬起头,正准备说什么,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她忽然想起,临出门前,父亲给了她一杯送行的茶。
那杯茶,有问题!
她惊愕地转过头,却被她的父亲紧紧挟持住,继续走向龙族使者。
龙族使者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虞鱼急坏了,可是她根本说不出话来,身体又被比强大数倍的父亲死死钳制。
她该怎么办。
她转过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鲛人族队伍,试图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可是,眼泪打湿了她的眼,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找不到他。
混在队伍里的夏之泓目光一直定格在虞鱼身上,时刻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到了她的身不由己,看到了她脸颊滑落的泪珠。
他的公主。
不要哭。
他拼了命推开前面的人,想要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可是这个时候,鲛人族的王,已经带着虞鱼站在了龙族使者面前。
“公主——!”夏之泓发出破碎的嘶吼。
虞鱼泪眼婆娑望向她,一眼万年。
突然!
空气一阵扭曲。
紧接着,如同拉开了一条拉链一般,一条裂缝凭空出现。
然后,一个一米左右的身影骑着一辆比他身形大上数倍的亮红色摩托车闪亮登场!
鲛人族被吓得四散奔逃。
只有夏之泓傻愣愣站在原地。
帕帕塔潇洒地朝着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怎么样,帕帕塔亲爱的朋友,有没有很惊喜?有没有很意外?”
龙族使者唯恐情况有变,手臂一伸就想抓住虞鱼遁走。
电光火石之间,从裂缝中伸出一只巨大的脚掌,直接一脚把他踹飞了。
一个虎头虎脑的巨人从裂缝里钻了出来,他摸着脑袋,笑容憨厚。
夏之泓看着他们,不敢置信。“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帕帕塔拍拍胸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知道你这一趟肯定不会太顺利,我处理完矮人族的事情,就拐了巴巴鲁来找你了!”
巴巴鲁憨头憨脑的:“俺来帮朋友,抢媳妇儿!”
夏之泓看着他们义无反顾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原来,这就是朋友。
真好。